揚州有許多好吃的東西，許多好玩的地方，但要說到人，在北方普通人的認知中，比較出名的只有兩種人，一種叫做瘦馬，一種叫做修腳師傅。
賀老爺子帶著王云霄美美地泡了一個澡，搓下半斤泥，躺到床上叫來修腳的大師傅，這才開始辦正事。
“老劉頭，跟你打聽個事兒，你認識一個姓童的馬號么？”
馬號，也就是養馬人，養瘦馬的人。現在雖然改頭換面叫羊行，但對于老一輩人來說，還是馬號聽起來更耳熟一些。
修腳的老師傅看年紀也不比賀老爺子年輕多少，皺起眉頭想了半天，搖頭道：“賀爺，江湖上沒這么一號人，不會是從外面新來的吧？”
“甭跟我打馬虎眼！”
賀老爺子不耐煩地冷哼一聲：“一出手就是兩百大洋，價都不還。我看這不是馬號，這是棒槌！我實話跟你說，這事已經驚動公門了。”
聽到公門二字，修腳的大師傅下意識地打了個哆嗦，連忙叫起屈來：“天地良心，賀爺，我真不知道有這么個人……不過伱要說手面寬，不差錢的主，會不會是乾王府的那位童先生？”
“乾王府？”
賀老爺子皺眉道：“這人是干什么的？有什么說法？”
大師傅賠笑道：“這位爺在乾王府門下行走，專門為王府處理一些上不得臺面的事情。大家都只知道他姓童，不知道具體叫什么名字，有什么來歷。他雖然不是馬號，但今年陸陸續續采買了不少俊俏的苗子。”
賀老爺子不解道：“乾王府什么時候也開始鼓搗這種營生了？”
大師傅笑道：“瞧您這話說的，乾王府什么買賣不敢干？”
“那倒也是。”
賀老爺子點點頭：“去哪兒能找到這人？”
“不用找，我這兒就有他留的名片。”
大師父轉身從自己的工具箱里掏出一個名片夾，翻翻找找抽出一張，遞給賀老爺子。
“給他！”
賀老爺子朝王云霄一指。
大師父趕忙轉身過來，笑問道：“不知道這位少俠是……”
“我新收的徒弟！”
“哎呦！那賀爺您也不提前言語一聲，您看我這兒什么都沒準備，不知道少俠怎么稱呼啊？”
“我姓王，叫王云霄。”
“王……”
大師傅手一哆嗦，差點沒把修腳刀給扔出去。
“原來是王少俠，久仰大名，如雷貫耳啊！”
“如雷貫耳的不是什么好名聲吧？”
“那不能夠！江湖上都盛傳您義薄云天……”
大師傅一邊應付著王云霄，一邊朝賀老爺子投來意味深長的眼神。
那意思很明顯——您怎么敢收這主的？
賀老爺子哈哈一笑，也不解釋，對王云霄說道：“去打電話，把人約出來喝杯茶，坐下來好好談談。這江湖么，都是人情來往，哪有那么多打打殺殺。你這脾氣以后得收斂一些，你看給老劉頭都嚇成什么樣了。”
“師父教訓的是。”
當著外人的面，王云霄恭恭敬敬，給足了賀老爺子臉面，沖著大師傅憨厚一笑，起身就往外走。
等他出了門，大師傅這才回過神來，盯著賀老爺子壓低聲音問道：“賀爺，您可是有幾十年都沒再收徒弟了，這小子何德何能，入您老的法眼了？”
賀老爺子翻白眼道：“你這不是廢話，老子蹲了幾十年號子，上哪兒收徒去？如今都這歲數了，再不收個徒弟，哪天咽了氣都沒人發送！”
大師傅笑道：“您那大徒弟，這些年也沒回來看您一眼？”
賀老爺子一時沉默，隨即笑罵道：“忤逆不孝的玩意，這些年也沒個音信，誰知道死哪兒去了。說不定早就被人抹了脖子，如今墳頭草都得有三尺高了吧！”
“如今都是新政府了……”
“是啊，都改朝換代了，也沒見他回來，大概確實是死了吧。”
王云霄來到澡堂前臺，付了錢鈔，順帶著借用了一下前臺的電話，照著名片上的號碼撥了過去。
對面只響了三聲，便有人接起來，從話筒中傳出一個溫柔女子的聲音：“您好。”
“請問童先生在家嗎？”
“您是想找童先生？不好意思，童先生上午出去，到現在還沒回來。不知道您貴姓，能否留下一個聯系方式，等先生回來跟您聯系。”
“他大概什么時候回來？”
“這個還真說不準呢，您要是有急事的話，我可以叫人去找他。”
“那不用，童先生家的地址在哪里？我一會兒登門拜訪，等他回來。”
電話對面的人猶豫了一下，也許是考慮到打電話之人語氣平和，聽著不像是壞人，就報出了一個地址。
王云霄回憶了一下腦子里的地圖，發現離得不遠，就在南市附近。
南市這一片，算得上是整個南通區最繁華的地段。別的條件暫且不說，光是配套的現代水電網，就讓富人們趨之若鶩。
但凡是有錢有身份的人，都愿意往這里擠。
回澡堂子里跟賀老爺子打了聲招呼，賀老爺子還要修腳，隨意擺手道：“去了之后跟人家好好說話，多給人家幾分臉面。像他們這種生意人，是不敢得罪你的，剩下的也就是錢的問題，那都是小事了。”
大師傅在旁邊撇撇嘴，沒敢出聲。
出了澡堂子，王云霄直奔童府。
這位童先生說是在乾王府內行走，可也不是什么家生的奴才，只是給乾王辦事，自己在外面還有外宅。
說到乾王……王云霄對于這位不太熟悉，據說是前朝的太子。還不是這一代的太子，準確來說是前朝退位的小皇帝的大伯，當年與先帝爭儲失敗，被封為乾王，軟禁在京城。
后來新政府成立，京城騰籠換鳥，一眾前朝遺老或主動，或被動地來到了天門。老王爺目光長遠，早就在天門布置好了產業，如今在前朝遺老這個群體當中，算是聲望最高的一位。
至于更詳細的情報，在他這個層面上是打聽不出來的。
當然王云霄過去也根本沒有這方面的心思，能帶著兄弟們吃一口飽飯就不容易了，誰還管那種閑事。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