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可以妥協，有些事則不能。
如果只是楊家內部的茍且，王云霄并不覺得自己有什么理由去參與其中。
他又不姓楊，對于楊家人當年到底如何十惡不赦，也沒有什么實感。
只能說食君之祿，擔君之憂，盡力而為。
但涉及到煙土，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楊家當年如何販賣煙土，種植煙土，王云霄也不太清楚。
畢竟現在市面上還沒有專門的書籍去挖掘當年舊事，評書話本里面講的也不是很清楚。
這種生意，你不站在朝堂的層面上，是根本看不清楚全貌的。
唯有一點是他所知，也是天門市街面上流傳的一些江湖常識。
在未來時代，最出名的面粉品牌被戲稱為“雙獅踏地球”。
而在這個時代，最出名的煙土莫過于“三羊開泰”，不僅通行全國，而且暢銷海外。
這個“三羊牌”，就是獨屬于當年粵州楊家的商業標識。
只此一事，你要說兩個楊家人放在這里，哪個是清白的，哪個是腌臜的，那就不是很重要了。
想要在常住人口一百五十萬的天門市，三更半夜找一個人，其難度可想而知。
但你要是真想去做的話，那也不能說完全沒有辦法。
畢竟這座城市里的牛鬼蛇神之所以銷聲匿跡，就是因為官方存在著更厲害的手段和人物。
比方說天文局。
三大局中，特務局遇事臨機決斷，秘書局儲存機要文字，唯有天文局始終隱藏在迷霧之中，除了少數官方高層干部之外，一般人甚至都不知道這個部門是干什么的，又藏在哪里。
但王云霄恰好知道。
說“知道”不太確切，應該說是體會過。
簡單來說，天文局是以“棋詔”法門為核心，專門負責監控時空潮汐震蕩的機密單位。
普通人連棋詔是什么都不知道，而王云霄自己的特務科小隊當中，卻有一名修煉棋詔法門的隊員。
陳燕在剛剛入門的時候，目光就可以穿越多重維度，錨定自身的同時對其他人進行空間置換。
如今一年歷練下來，她也進入到晉升之前的瓶頸期當中，自身實力有所下降。即便如此，校內的一草一木，風吹草動都瞞不過她的眼睛。
同樣的道理，特務局為什么能夠屢屢釣魚執法成功，作為當事人的王云霄很清楚，并不是特務局內部有什么多智近妖的神人，而是他們總能提前一步取得信息，然后進行相應的布置。
不要說梅菲斯特和貝希摩斯這種存在感強烈的惡魔大君，就連王云霄和李沐沐這樣的穿越者，自以為沒有暴露任何信息，但在他們穿越過來的第一時間，估計就已經得到了天文局的關注。
這是王云霄和李沐沐私下里對賬時得出的結論。
想要找到楊翦的行蹤，最簡單的方式就是求助于天文局。但現在的問題就是，他這個事值不值得天文局關注。
這就好比方說，大家都知道在大數據監控下，自己在網上和硬盤里的所作所為根本瞞不過條子叔叔的眼睛。
但條子叔叔也是肉體凡胎，要吃飯睡覺，每天辛苦工作熬夜加班，一面應對上級檢查一面解決家長里短的瑣碎雜事，就連撩妹子和打農藥都沒時間。
人家有沒有必要去翻你的硬盤？
楊啟明并沒有答應王云霄申請天文局技術支持的要求，而是幫他找來了一位觀星士。
棋詔正道進階，觀星士。
這一職業在海軍內部還有另外的一個稱呼，叫做“領航員”。
周校長在清河中學辛辛苦苦教書育人，幾年下來也不過只培養出陳燕一名棋詔。
要指望她能派上用場，黃花菜都涼了。
事實上專門為天文局培養棋詔的部門，就是海軍。
明國現代海軍建設與鷹國海軍一脈相承，而鷹國皇家海軍當年之所以能依仗艦隊縱橫四海，依靠的便是自維多利亞時代推行的兩條政策。
“巫師上艦”，以及“機械傀儡導航”。
明國這邊沒有專門培養巫師的學校，也沒有那么奇葩的科技樹，所以選擇了天機神甲上艦作戰，以及用棋詔代替機械傀儡，進行肉身導航。
被楊啟明一個電話喊過來的，是海軍學院軍事地理學專業的教授虞同軒。
這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那種不怒自威的氣勢一看就是軍中出身。只不過臉上戴著一只眼罩遮住右眼，臉上還帶著傷疤，完全不像是學校里教書育人的先生。
說不定很喜歡請人洗澡。
“元帥的顧慮是對的。”
聽完總結匯報之后，虞同軒點頭道：“不能因為這種事調動天文局，說不定對方的意圖正在于此。”
王云霄不解道：“為什么這么說？”
“火力偵察。”
虞同軒解釋道：“你想，對于四海商會整體而言，究竟懸在楊家人頭上的這把刀重要，還是能在暗處隨時監視他們一舉一動的天文局更重要？”
王云霄恍然大悟，從這個角度來說的話，倒是能夠解釋一部分問題。
誰都想知道天文局到底是怎么運作的，包括王云霄也很好奇。
通過這次事件，引誘海軍動用天文局的力量全城大搜，以此來觀察天文局的行動痕跡，這倒是一個很充分的行為動機。
但在考慮片刻之后，王云霄又否定了這個猜測。
這等于是給別人寫劇本，拿別人當傻子。
預防風險，不等于風險一定會發生。
楊啟明不是傻子，楊翦也不傻。
有棗沒棗你可以打三桿子，但指望吃棗吃到飽不太現實。
所以當前的偵察重點，還是要放在四海商會布置在天門的這些棋子上面。
通過對楊翦的個人資料的分析，王云霄得出了一個沒有什么證據，但又很符合直覺的結論。
這個人對自己人下手狠。
畢竟是紅案香主，平時主要的工作就是處理內鬼。
但這也意味著，他從心理層面上會形成一種路徑依賴。
就像是那些連環變態殺人狂一樣，絕大多數殺人狂只會選擇一種特定目標，而不是毫無規律的隨機殺人。
只因為殺著順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