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理解你的苦衷，但理解，不是縱容的理由。”
周校長平靜地注視著坐在自己面前的喬弘毅，沉默良久之后，緩緩開口說道。
“你已經是成年人了，無論我再教你什么道理，伱都不可能聽得進去，既然如此，又何必多說呢？”
喬弘毅低頭道：“學生是來道歉的。”
“你可不是我的學生，不要亂攀關系。”
周校長搖頭道：“當年我也不過就是在你姑母面前夸獎過你幾句，現在回想起來，有點后悔。我以為你多少能學到你姑母的幾分本事，結果現在……呵呵，你好自為之吧。”
喬弘毅臉上的表情消失了。
辦公室內，一時之間只剩下墻上鐘表秒鐘走動的聲音。
“先生，我知道錯了，以后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現在特務局里的工作千頭萬緒，我真的離不開……”
“你還是沒搞明白，自己究竟錯在哪里。”
周校長嘆氣道：“我讓你休息一個月，你以為我是在懲罰你么？特務局真的那么重要？你信不信我現在打電話給大總統，讓她直接取消天門市特務局的編制，讓你們局長帶著你們回家去種番薯？”
喬弘毅下意識地站起身，但在周校長凜然的目光注視下，又慢慢地坐了下去。
“我也不想再跟你說什么我們當年回來的時候，局面如何如何艱難的這種話，這些故事你們從小聽到大，想必都已經聽膩了。你要是想不明白自己到底錯在哪里，那就說明你不適合現在這個工作崗位。實在不行就去冀州或者晉州吧，那邊的特務局剛剛籌建起來，你去做局長，心里有什么抱負都可以盡情施展，我也管不著你了。”
周校長挑眉道：“想去嗎？”
“不想去。”
喬弘毅拒絕得十分干脆，他拿起自己的公文包，從里面掏出厚厚的一沓紙質資料，雙手遞送到周校長面前。
“所以我提前準備好了賄賂，希望先生能看在我盡心盡力的份兒上，對我網開一面。”
周校長瞪了他一眼，伸手接過資料，扶好眼鏡仔細看去。
這一看就看了將近半個小時。
“35個人……還都是刺兒頭，你是恨我不早點死吧？”
“先生說笑了。”
喬弘毅正色道：“除了先生這里，還有其他幾所學堂也在嘗試著培養專業人才，但這次看下來，還是先生這里的教學質量最好。這份名單里的學生，恐怕也只有先生您才能鎮壓得住。”
“用完我的學生，就拿別的孩子來堵我的嘴，你當我這里是九出十三歸的高利貸呢？”
周校長放下手里的紙質資料，看向喬弘毅：“應該還有一個人吧？”
喬弘毅搖頭：“就這35個人。”
“你強迫癥那么嚴重，會只準備35人的名單？”
喬弘毅無語，又從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文件：“這個有問題，我本來不打算給您這邊添麻煩的。”
周校長拿過來看了一眼，頓時皺起眉頭：“從聯邦那邊來的……姓弗洛伊德？你懷疑她不是真人？”
“不是懷疑，已經確定了。”
喬弘毅嘆氣道：“這孩子是個麻煩，她們家族背后的那位更是……”
“不麻煩，交給我吧。”
周校長毫不在意地擺了擺手。
“西方新神之中，妮雅拉算是和咱們關系比較親近的一位，不管她出于什么意圖，既然把孩子送過來了，那咱們就收下。一個人的出身固然重要，但后天的教育也有很大的影響。”
“但妮雅拉支持的是四海商會的那位黃公子……”
“都一樣。”
周校長直視著喬弘毅的眼睛，正色說道：“海外華人也是華人，與我們同宗同源。你作為情報人員，對他們抱有警惕心理是正常的。但在大局層面上，要想清楚誰是我們的敵人，誰是我們的朋友。”
“有些事情，你不了解。”
喬弘毅皺眉道：“我作為特務局的情報科科長，還有什么秘密是連我都不了解的？”
“不是秘密，而是從歷史上抹消掉的一部分。”
周校長沉聲說道：“就像你們這次進行的時空回溯一樣，除了當事人之外，普通人可能意識不到時間線發生的變化。有些事情對于我們那一代人來說不算秘密，但對于你來說，是從未經歷過的過去。而‘過去’產生的影響，即使在被抹消之后依然還會頑強地留存下來。”
“生命很容易消逝，而思想很難被子彈抹殺。”
“所以……到底是什么？”
喬弘毅虛心求教道：“既然不是秘密，難道現在還是不能告訴我嗎？”
“龍。”
“龍？”
喬弘毅滿臉迷惑：“您的意思是說，龍這種生物原本是存在的，而現在不存在了。所以我們的十二生肖里面……”
看到周校長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他馬上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錯誤。
人會下意識地用自己認知范圍之內的刻板印象，去嘗試理解超出自己認知能力的存在。
“所以說，就算告訴你也沒有意義，你不知道來龍去脈，理解肯定會出現偏差。”
周校長搖頭道：“做好你現在手頭上的工作，不要好高騖遠，以工作為借口多吃多占。你今天多拿一點，明天多抓一點，到最后就會變成你當初最討厭的樣子。”
喬弘毅苦笑道：“您是不知道這天門市的水有多深，里面藏了多少千年的王八，萬年的老鱉。有的時候我真的忍不住想把他們都撈上來挨個放血。”
“我怎么會不知道呢？”
周校長鏡片后的目光突然變得狡黠起來。
“天門市能有今天這番景象，都是我們當初跟著大總統一點點打拼出來的。前朝的王公貴族，遺老遺少。海外的牛鬼蛇神，魑魅魍魎。本地的三教九流，綠林江湖……傻小子，你以為我為什么不當市長，非要跑來清河中學教書啊？”
老登！
喬弘毅眼角抽搐，強忍住沒把肚子里的話罵出口。
“不要著急，一點點慢慢來吧。”
周校長安慰道：“俗話說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大總統以一介女子之身執掌天下大權，就已經讓那些老家伙們跳腳了。再繼續保持強硬的態度，只會逼得他們狗急跳墻。”
“該安撫的要安撫，墻角也要一點點的挖。‘時間’在我們這邊，千萬不要急功近利。”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