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是在黑白兩道混得開。
沈清溪是在陰陽兩道都混得很開。
在李沐沐外出讀書的這段時間里，她不僅全盤接手了李沐沐在本地留下來的資源，還將自己名下的三大教派進行梳理統合，如今儼然已經成為天門市只手遮天的一方大佬。
這背后肯定是有特務局的支持和默許，否則她的場面鋪不了這么大。
江湖上傳說沈清溪是出賣色相，抱上了特務局某位高層領導的大腿。
也有人說是她交際手腕靈活，城府深沉陰險毒辣頗有大總統當年幾分神韻。
但這些都不是主要原因，真正的原因在于“四海商會”。
王云霄在學校里念書，不了解這幾個月以來市面上發生的變化。
其實用一句話就可以總結——摧枯拉朽。
其實從上半年開始，就已經有一些不好的跡象了。但誰都沒想到那僅僅只是個開始，而現在更沒人知道什么時候才能結束。
四海商會的資源和財富似乎無窮無盡，硬生生地用錢把大半個天門砸到自己手里。
如今市面上所有賺錢的生意，幾乎全部被四海商會壟斷。之前那些遺老遺少，豪門顯貴，地主豪強投資的生意，要么被收購，要么被直接擠爆。
就是樸實無華的價格戰。
你賣一塊錢的東西，我賣兩毛，完全不要利潤，就想把你逼死。
這一年下來，天門百姓手里基本上都攢下了厚厚一沓的各種打折優惠卷，家里囤積了至少能消耗三年的糧油米面。
而本地商戶的掌柜，老板，股東……上吊跳樓喝藥的足有上百人之多。
沒有人對他們抱以任何憐憫，大家都在拍手稱快。
誰會跟奸商共情啊，以前賣貨賣那么貴，不知道賺了多少黑心錢。如今就算是死了，那也算是享受過人間的榮華富貴，完全不值得我們為他們流一滴眼淚。
早死早超生。
走在街上，看著周圍煥然一新的街面店鋪，王云霄的心情十分復雜。
從感情上他當然也愿意看到天門如今繁花似錦的熱鬧景象。
但繁花似錦后面還有一句話，叫做烈火烹油。
這不是正常的商業競爭。
但老百姓哪懂這些，他們只看誰免費送雞蛋。
沈清溪如今也是鳥槍換炮，一躍成為“沈氏”財團的掌門人，在天門市最繁華的地段買下了一座八層高的商業大廈，正對面就是今年剛剛興建起來的超級百貨大樓，名叫勸業場。
一街之隔，旁邊是太平洋銀行的分行總部，另一邊則是已經有幾十年歷史的中華飯店。
四棟大樓建在一起，建筑風格中西合璧，形成了天門市全新的地標。周圍幾條街區更是高樓林立，車水馬龍，繁華程度遠遠超過了過去的南市大街，
沈清溪的辦公室足足有一百五十平米，中間放著一個兩米高的大地球儀，看起來……格外的暴發戶。
寫給王云霄的信，是三天前寄過來的，應該是算準了這個時候學校放假。
信里面沒有什么內容，就是簡單的約他過來見一面，有要事詳談。
但沈清溪這個人……寫這么正經的一封信，實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如果不是知道她本人也是穿越者的話，王云霄甚至都有點懷疑她是不是換人了。
王云霄走進辦公室的時候，沈清溪正在里面與幾名老頭子聊天。
他身上的軍裝引起了那幾個老頭子的注意，總忍不住把眼神瞟過來，想要知道他的身份。
“今天就先這樣吧，等以后有了什么變化，咱們再聊。”
人前的沈清溪頗有那么幾分上位者的氣勢，下了逐客令之后，幾個老頭子完全不敢言語，紛紛站起身來低頭行禮，轉身出門。
“猜猜看，這些是什么人？”
等人走了之后，沈清溪轉過身來走到王云霄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滿意地點點頭。
“我哪知道。”
還有你不要擺出一副好像跟我有什么親密關系的樣子。
王云霄不動聲色道：“有什么事找我？”
“沒事就不能找你嗎？”
沈清溪拉開抽屜，從里面拿出一根切好的魷魚絲放在嘴里，輕聲笑道：“你是不是忘了咱們之間的小秘密啊？”
有那種東西嗎？
王云霄仔細回想了一下。
“你是說……信號旗的事情？”
李沐沐、沈清溪和夏語冰三人都隸屬于“聯合方舟”計劃當中“信號旗”計劃的一員。
但三個人對待這份工作的態度卻截然不同。
李沐沐是無所謂做不做的，反正不由她做主。
夏語冰堅持要完成既定的任務。
而沈清溪對此持有反對意見，覺得重活一世，要為自己的人生做主。
“你們倆倒好，什么事都不管，躲到學校里念書去了，只留下我一個人在外面辛苦打拼。唉，也不知道是為誰辛苦為誰忙。”
沈清溪嚼著魷魚絲唉聲嘆氣。
“我看你挺樂在其中的……”
“那只是表象，其實我的內心早就已經千瘡百孔。”
“行吧，到底要我做什么？”
王云霄也懶得跟她繞彎子了。
要是自己家媳婦也就算了，偶爾講兩句騷話，全當做是生活情趣。
問題沈清溪不是他媳婦，還對他的媳婦有所圖謀。
“三件事。”
沈清溪豎起三根手指：“先從不太要緊的開始說——你這小半年沒出來，應該不知道外面的動靜。現在有人在私底下販賣非凡特性……”
什么玩意？
不是姐們兒，穿錯書了吧？
非凡特性都給我整出來了，你現在序列幾啊？
王云霄正想吐槽，突然心中一動，理解了沈清溪想要表達的意思。
“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有人修煉了十二法門之后，把自己的修煉成果提煉出來，當做商品販賣。”
“那玩意能提煉出來？”
“說的是呢。”
王云霄聽到這個消息之后，腦子里的第一反應是你扯戟把蛋呢吧？
都不是一個設定啊。
修煉十二法門的基礎是認知，個人的認知決定了修煉成果，也可以說是天賦。
天生老六總想著茍命，一遇到危險就把眾人護至身前的那種人，百分之百不能修煉府兵。
這玩意你要怎么提煉？把你的腦子裝到別人腦子里去？
官方并沒有刻意封鎖十二法門的修煉方法，或者應該反過來說，從新政府成立之后，就一直在主動地推廣十二法門。
不怕你學，就怕你學不會。
基于穩妥的考量，甚至還反復修改了好幾版的教材。
這方面的知識你只要好好讀書，早晚都能接觸到。
如果接觸不到，那只能說明你成績不夠優秀，沒有修煉的天賦。
“提煉出來的東西長什么樣子？”
沈清溪從抽屜里面拿出一根金屬的注射器，扔給王云霄。
注射器里面灌滿了血紅色的液體……嗯，可以確認就是血。
但不是普通的血液。
王云霄拿在手上搖晃了一下，順帶著整理了一下腦海中的記憶。
“上帝之血？”
血杯教研究出來的那個東西？
“對，本質上就是使用修煉者的血液，提煉出來的上帝之血，里面包含了相關法門的修煉成果。”
沈清溪朝著自己的脖子指了指：“啪地一針下去，你就能從一個普通人，直接入門成為修煉者，掌握相關法門的神通，厲不厲害？”
厲害個球啊？
真要是有這么好用的辦法，官方早就……
“誰在賣這個東西？”
“我。”
看到王云霄疑惑不解的眼神，沈清溪不緊不慢地解釋道：“不才在下小女子，現在姑且也算得上是天門市地下世界的一方霸主。這種生意除了我之外還有誰能做？”
王云霄想了想，發現是自己問的問題不對。
人家說的沒錯，現如今天門街面上，除了那些已經被特務局清掃干凈的異端邪教之外，剩下幾乎所有不太正經的非法教派都掌握在沈清溪手里。
長生教，機械神教，還有拜梨花仙子的那群扶桑人。
街面上不管有什么消息，還是要做什么生意，都逃不過沈清溪的眼睛。
“是誰在生產這個東西？”
“沈家。”
嗯……
好么，這話讓你聊到頭了。
哪還有什么沈家？你不就是沈家唯一的獨苗了嗎！
“原來沈家做的就是這門生意，只不過還在研發當中，沒有生產出成品。你還記得山崎制藥那間倉庫嗎？”
沈清溪解釋道：“那底下就是沈家的秘密實驗室，一方面培養自家的人皮畫匠，一方面就是在做這方面的研究……然后被李沐沐給炸了。”
說起山崎制藥那間倉庫，王云霄的印象可是太深了。
當然那個時候他還不知道是李沐沐炸的，沈清溪也不知道。
直到她后來發現倉庫里丟失的西藥都在長生教的走私賬冊上，兩邊對賬這才發現了這個秘密。
“沈家已經滅門，背后主使塔爾塔洛斯也被逮捕歸案，現在這是有人把過去的技術資料又翻出來了嗎？”
“重點不是誰翻出來的，上帝之血的資料本就傳得遍地都是，誰研究這東西都不奇怪。”
沈清溪搖頭道：“真正的問題關鍵在于，研究這玩意的目的是什么？”
對啊，是什么呢？
放著官方渠道不用，非要私下里搞這些邪門歪道的東西。
總不能是因為你不熱愛學習吧？
王云霄掂了掂手上的注射器問道：“這件事特務局知道了嗎？”
“當然知道了，不過他們做事的風格你也是知道的。”
沈清溪攤手道：“這種東西剛剛出現在市面上沒多久，我只拿到兩支樣品，一支在我這里，另一支交給夏長官去處理了。以特務局的辦事效率，我估摸著沒有三五個月的時間不可能收網。”
那是，老釣魚專業戶了。
王云霄對此深表認同。
“既然特務局那邊都已經展開調查了，你為什么還要跟我說這件事？”
他看向沈清溪，沈清溪也默默地看著他，嘴角微微挑起。
“目前市面上流通的，只有府兵、工匠、妖魔外道三個法門，而且也只有最基礎的型號。”
“如果這項技術真能夠應用的話……”
“王長官，你不想給自己留個后嗎？”
放屁！留后是這個意思嗎？
不要把話說得那么曖昧！
沈清溪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嬉笑道：“正經的那種也可以。”
合著你特么也知道你有多不正經啊！
“第二件事是什么？”
王云霄果斷決定跳過這個話題。
“幫我殺一些人。”
“殺人？還一些？”
王云霄更迷惑了，心說殺人這種事情，你還用得著專門找我嗎？
沈小姐你堂堂魔女自己提不動刀了？還是來大姨媽身體不適？
“如果是別的人，我也就不麻煩你了。”
沈清溪笑道：“但是這次要殺的人，跟你家那位有些關系。”
王云霄心中一愣。
“怎么講？”
“你也知道李大小姐是在賽弗出生長大，去年才回國的吧？”
“知道。”
“她有沒有告訴過你，自己小時候在那邊的人際關系之類的？”
不知道，主要是沒問。
王云霄冷聲道：“有話不妨直說。”
“這個事兒，沒辦法說得太明白啊。”
沈清溪攤手道：“她父親，那位慕先生，你應該很熟吧？現如今也算是四海商會在明面上比較出名的代理人了，說是日進斗金一點都不為過。”
“現如今四海商會那邊有些德高望重的前輩搬到天門，對于慕先生……”
了解，不用說了。
王云霄心說這道題我已經品味過一遍了，快端下去吧。
無非就是看慕老板勢力單薄，想摘點桃子吃這種事情。
之前慕王府的遠方親戚們已經玩過一遍了。
現在四海商會的老家伙們也想玩一遍。
一個男人空有財富而沒有權勢，就跟一個女人空有美貌而沒有家世一樣，身邊永遠少不了餓狼環伺。
但這種級別的問題……慕老板自己就可以處理好，完全用不到自己幫忙。
還是從沈清溪嘴里說出來的，幫忙殺人。
“李大小姐在回國之前，曾經受到過黃石王座的邀請。”
沈清溪正色道：“如果慕先生不答應他們的條件，他們就準備把李沐沐的這條黑歷史給做實。”
“那又怎么樣，難道她現在名聲很好么？”
王云霄心說就算黃石王座是個糞坑，你們仨在江湖上的名聲……比黃石王座又差到哪兒去了？
沈清溪搖頭道：“四海商會強勢入駐天門，不說搞的天怒人怨吧，也差不多了。本地人的意見已經很大了，有的電話直接打到大總統辦公室，眼看著蓋子已經壓不住了。你覺得這種時候，需不需要丟一個人出來背鍋，緩和一下緊張的氣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