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什么？”顧懷明疑惑。
“不笑什么，老板還真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羅浩道，“沒事，手術準備什么時候做？”
“明天。”
“那行，晚上我好好睡一覺，明天我刷手上臺配合顧主任您手術。”
“我也見見你這些年的進步。聽說年會前，你跟柴老板做了一臺手術？”顧懷明饒有興致的問道。
“主要是老板做的，我就是搭把手，看看老板的手藝。”
顧懷明笑了笑，卻沒說話。
那臺手術雖然簡單，可柴老板寶刀不老，尤其是內層褥式連續縫合的手法妙到毫巔。
雖然看著簡單，可真正的手術高手能品出其中的味道。
能跟上的人都不多，而羅浩在配合柴老板的過程中不顯山不露水，只要手術水平達到顧主任這個層次的人都會注意到這一點。
“小羅，該出頭要出頭，你雖然才三十，但現在老板們不都還在么。”顧主任淡淡說道，“老板們也希望你出頭，要不然梯隊建設就被南面壓下去了。”
“害。”羅浩笑笑，“顧主任，話不是這么說的。”
“那應該怎么說？”顧懷明嚴肅的瞥了羅浩一眼。
“遙知不是雪，唯有暗香來。”羅浩的鼻子動了動，似乎在聞香氣。
“說什么呢？”
“梅花的香氣成分主要由一些具有芳香環的醇、醛和酯類化合物組成，如乙酸苯甲酯、苯甲醇、苯甲醛、苯乙醇等。這些成分共同構成了梅花獨特的香氣。”
“茉莉花主要是吲哚，也就是大糞的臭味來源。”羅浩微笑，“劑量比較重要，淡一點就是香氣，濃一點就是大糞。院里差不多，乙酸苯甲酯、苯甲醇、苯甲醛、苯乙醇的味道也不好聞，刺鼻。”
“哈哈，你這，繞圈子陰陽我。”顧懷明哈哈一笑。
“還不到30，真的不能太囂張。平時我在醫大一院里足夠囂張了，要不然好多老主任根本不理會我。”羅浩坦然說道，“我現在走的每一步都小心謹慎，如履薄冰。”
“有么？”陳勇問道。
“有，只不過功夫在詩外，要不然你以為我總往醫務處和院長那跑，匯報工作是為了什么？”
“小羅，你講講你往院長那跑的事兒。”顧懷明覺得有趣。
這種事兒絕大多數人都知易行難，都知道要去院長那刷臉，但院長給不給好臉子，能不能見到院長都還是兩說著。
“不對啊羅浩，我怎么記得是吲哚含量高，才會有茉莉花香，含量低，1左右是糞臭味兒。”陳勇疑惑。
“我就那么一說，你別當真。顧主任攛掇我，我不能答應的。”
羅浩當著顧懷明的面說的很清楚，顧懷明啞然。
“帝都的水深，我留在江北省也是考慮到了這一點。有時候遠的香，近的臭。遠一點，總歸會有朦朧的美。”羅浩笑瞇瞇的說道。
“切，羅浩你覺不覺得你很油膩？你這，哪有點年輕人的朝氣。”陳勇問道。
“不覺得，油不油膩又不是我決定的，人類社會就這個樣子，和我沒關系。”羅浩聳肩，攤手。
柳依依臉上露出笑容，她隱約聽到羅浩想說——人類社會就這b樣。因為自己在，所以沒說臟話。
“你還是太小心了。”
“不小心不行，多少師徒反目都在這里。王忠誠王老院士，咱912的那誰……當年大佬的胰腺癌別人做都下不來，還得人家最后去救臺。”
羅浩說的有點含糊，但這事兒顧懷明很清楚，甚至他還是其中的經歷者。
從羅浩嘴里說出來，顧懷明心中凜然。
知道這事兒容易，可誰又能拒絕回到帝都呢？
這里接觸的人和事兒都不一樣，絕對不是在江北省省城能比擬的。
可羅浩偏偏就能抗住這些誘惑，在東北苦守寒窯，這一身倔脾氣不比老板年輕時候差。
別人不懂，顧懷明簡直太懂了。
隨著羅浩說到這里，顧懷明沉默下去。
過了幾分鐘，羅浩忽然問道，“顧主任，老板都找誰來看手術？”
“你怎么知道？”
“呃，這不難猜。但都不是醫生，觀臺的話可能有點問題。”
“你能想到老板肯定也想到了。”顧懷明鄙夷一笑，“現場直播，老板和其他教授在另外一個場地復原。”
“這么麻煩？”
“不麻煩，那面不需要無菌，只是展示一下你的人型機器人。”顧懷明道，“小羅，你那面的ai機器人能當大體老師用吧。”
“能，只要有算力，動靜脈血管和神經都能做出來。最開始可能成本會高一點，要是醫科院校全都購買的話，成本瞬間就下去。”羅浩篤定的說道。
“別有事兒沒事就說算力。”顧懷明有些無奈。
“咱帝都的人去貴州，可是建了大型的算力中心。”羅浩嘟囔了一句。
“人家已經是大佬了，是你能比的？”顧懷明道，“再說，現在到處都要算力，谷歌DeepMind團隊開源AlphaFold3源代碼，可以算出所有的蛋白質。”
“我聽說了，只是到了一定量級就會出問題，出現量子層面的問題。”羅浩很平淡的說道，“又是個噱頭，隨便說說，等著上市呢。”
“你還關注這個？”
“老板們都老了。”羅浩的語氣忽然低沉，“也不知道能不能趕上永生，希望吧。”
永生。
這個話題太過于沉重。
顧懷明忽然展顏一笑，被羅浩精準捕捉到。
“顧主任，前一陣子我看論文，說國內已經能保持量子迭加態23分鐘，是不是已經可以用月來計算了？”
“太耗電，用一次……”顧懷明說著，忽然頓住。
他意識到自己說走嘴了。
“我知道了，22年江浙那面大停電，是量子迭加態試驗用電導致的？！”
“羅浩！保密守則你背一下。”顧懷明嚴肅的說道。
“一、不該說的秘密，絕對不說；二、不該問的秘密，絕對不問；三、不該看的秘密，絕對不看；四、不該記錄的秘密，絕對不記錄；五、不在非保密本人記錄秘密……”
“你剛剛犯了多少錯誤？關鍵是你還讓我也犯錯誤，幸虧我不是搞這個的，說的都是外層知道的內容。”顧懷明惡狠狠的盯著羅浩，一字一句的說道。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噴射出去的子彈。
羅浩卻不在意顧懷明的不悅，眉飛色舞。
“羅浩，你們說什么呢？”陳勇疑惑的問道。
“大腦神經元相互作用是量子層面的，所以現在的ai技術絕對不會出現終結者里的場面。”羅浩知道了一點點內容，再結合那天機器人要回家，老神仙出現帶走機器人，似乎想明白了什么。
他給陳勇解釋道，“量子層面的內容屬于絕對保密狀態，平時也就猜一猜量子通信之類的。比如說高超音速導彈的黑障突破，末端變軌之類的。
但能報道出來，就意味著還有更大的突破被隱瞞。”
“真的假的？”
“經絡，我高度懷疑也屬于量子范疇。”
說到這個，陳勇立馬精神起來。
“其實我也不懂，咱大體老師的標本里也沒有經絡，可是吧針灸是真好用。”
“你挑能說的說一說。”
“我哪知道那么多能說的。”羅浩笑道，“就是隨便一猜，現在太忙，等有時間的，我研究一下。”
一路閑聊，羅浩跟著顧懷明來到科里。
新大樓的確氣派，條件要比醫大一院好多了，不像是老樓，憋屈的要命。
912這面還好，帝都醫院的老院區擴建，十幾米外就是居民樓，畢竟那地兒寸土寸金，哪怕是衛生部直屬的帝都醫院也拆遷不動，只能在老院區里修修補補。
天壇的新院區倒是敞亮，鳥瞰像是航母編隊，可就是有點遠。
在羅浩看來，912這面屬于完美的類型。
換了衣服，羅浩、陳勇、柳依依跟著去看患者。
剛進屋，羅浩就聞到一股子血腥味兒。
患者的嘴角還有一絲血跡，護工正在手忙腳亂的擦拭著。
這不算什么，有點血都是正常的，真正要命的是一口血噴出來，直接噴上房頂，人就沒了。
要是沒有羅浩算出來的手術方式，患者只能靜靜的等著最后的一刻的到來。
羅浩打開ai輔助診斷，看見一片血紅色，但卻不是慘白色，知道問題不大。
查體，看片子，一路忙下來倆小時過去。
患者的狀態很差，可在不手術就要死與死在手術臺上，兩者相互對比，還是死在手術臺上比較好。
等待死亡的日子煎熬無比，還不如來個痛快。
從這一點上來講，患者家屬與醫生都選擇做手術也沒什么錯。
等羅浩忙完，和顧懷明出門，患者家屬這才迎上來。
只是他雖然看了很多眼，卻依舊難以相信那位自己以為的40多歲、骨干中的骨干、精英中的精英、專家中的專家的羅博士竟然這么年輕。
他雖然帶著自己的醫療組，可那兩人一樣年輕。
“羅博士……”患者家屬試探著招呼道。
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看錯了。
“哦，您好，您就是患者家屬吧。”羅浩微笑，伸出手。
患者家屬把手伸過去，和羅浩握了一下。
手掌寬厚，干燥溫暖，只是握了一下，羅浩就給尤青山帶來一種贏定了的感覺。
“羅博士，辛苦您跑一趟。”尤青山客客氣氣的說道。
雖然羅浩年輕的令人發指，但尤青山還是保持著最基本的尊重。
“墮龍怎么樣？好了么？”羅浩問道。
說到墮龍，尤青山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好了，這才三四天的時間就已經完全好了！”
“那就好，以后能養成金黃色？”羅浩側頭問陳勇。
“能不能變成金黃色要看命，我就見過一條金黃色的墮龍，我師父養的，在后山。上次你去的時候沒看見么？”
“我就看見漫山遍野的貓。”
“下次的，回去帶你看看后山的猴子。我總跟它們打架，每次打的雞飛狗跳。”陳勇道。
“你這么威風？猴王呢？”柳依依問道。
說了兩句話，話題已經被帶飛。
“咳咳”羅浩咳嗽了兩聲，正色看著尤青山，“墮龍沒事就好，明天給您家老爺子做手術，風險之類的顧主任這面會說。”
“顧主任跟我說了。”尤青山嚴肅的說道，“40的概率能下來，大概率下不來。咱是自己人，我說句實話羅博士，您盡管做，下不來我們家里認。”
羅浩了解912的溝通能力，所以壓根沒管這面的事兒。要是連這點事顧懷明都搞不定，老板肯定早都一腳把他踹飛出去。
“羅博士，我準備了接風宴，您賞個光。”尤青山客客氣氣的說道。
羅浩沒說話，很快顧懷明笑著接過話題，“不了，老板那面安排了人，羅博士來一趟要見很多人，時間緊，就不跟你客氣了。”
“……”尤青山面露不解。
他對這位年輕的羅博士的猜想好像完全是錯的。
顧懷明也不客氣，帶著羅浩醫療組的人直接離開。
“顧主任怎么也穿一件行政夾克？”柳依依見顧懷明穿著一件行政夾克，外面是青黑色的羊絨大衣，氣度儼然，小聲問陳勇。
“他們都那樣，羅浩學的十足十。有錢，有權，有勢，但不能讓你知道。”陳勇鄙夷道。
“切，鬼鬼祟祟的，你趕緊說。”柳依依的纖纖玉手已經落在陳勇胳膊內側的嫩肉上。
“在帝都呢，別撒狗糧。”陳勇小聲道，“你看顧主任的那件衣服，看起來普通，其實用的是百分之百純羊絨精紡棉料。你看著不厚，其實我猜里面應該是加了貂絨的內膽。”
“那得多厚？”
“剪的特別特別薄，完全可以貼身穿。然后你看夾克里的棉，是用的桑蠶絲。一是為了防靜電，一呢是舒適度特別高。一件衣服做下來，成本相當可怕。”
“這么麻煩么？我以為行政夾克就是商場里賣的那種，千八百塊錢一件。”柳依依咂舌。
“顧主任不缺錢，江湖地位也高，帝都掮客特別多，顧主任的身份、地位比較特殊。”
“這個我懂，地市級普通的處級干部和當地前三的院長同樣都是處級，但不能比。”陳勇聳聳肩，“你別掐我，這個女人怎么這么兇呢。”
“你給我吸一口。”柳依依趴在陳勇耳邊嬌聲說道。
“少吸一口，別把我陽氣吸光了，明天還得手術呢。”
柳依依在陳勇脖子旁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陶醉在其中。
他們說話的聲音雖然小，但羅浩聽的清清楚楚，還真是熱戀中的小情侶啊，到處撒狗糧，真是夠夠的。
要不把他倆打死，一個埋南極，一個埋北極；要不就一個埋帝都，一個埋在阿根廷別德瑪。
倆狗東西。
“別鬧，你個女妖精，別把我陽氣都吸走。”陳勇壓低聲音，岔開話題，“你看見顧主任的白襯衣了么？”
“看見了，很普通啊，就是貼身，看著人都年輕了十幾歲。有機會，給你也做一件。”柳依依心滿意足的說道。
“那件襯衣我要是沒看錯，應該是瑞士手工訂制……”
“喂，再給我吸一口，你身上的味道真好聞啊。”柳依依根本不管什么訂制的襯衣。
“小羅，你這倆助手感情不錯啊。”顧懷明也聽到他倆在身后打鬧嬉戲，笑呵呵的說道。
“害，熱戀期，沒辦法。”羅浩嘆了口氣，“真是頭疼。”
“你和你家大妮子呢？老板總問大妮子什么時候帶著竹子來北動。”
“老板是想擼貓了。”羅浩沒好氣的說道。
“你家竹子就那么寶貝，老板都不能隨便擼？”
“沒，老板當然隨便擼，顧主任您也隨便擼，過完年就要送秦嶺去了，您要是想擼的話咱飛秦嶺基地，我帶您野營。”
“野營？！”顧懷明的眼睛馬上亮了。
要是自己野營，那是極其不靠譜的一件事，光是爬山就受不了。
可要是羅浩說野營，那就是另外一件事，這狗東西肯定能把事情安排的妥妥當當。
“顧主任，我早都安排好了。”
“？？？”顧懷明略有驚訝的看著羅浩。
“年會的時候，那個小患者用的動力外骨骼你看見了吧。登山，咱用這東西，省心省力。其他東西有機器蜘蛛帶著，不用操心。”
“怎么不是機器狗？我看五岳的山腳下有租機器狗的，背東西爬山，雖然看著有點笨，但能用就是了。”
“機器狗是賣給大眾的，我更喜歡腿多一點的東西，雖然不符合大眾的審美，可平穩，載重量直接提升50，少了很多事故。”羅浩解釋，“上山之類的不難，要是您的話，有點高反也沒事，老板可不行。”
看樣子羅浩是當真的，顧懷明微笑，把這事兒給記下來。
羅浩請自己去秦嶺，估計可能性不大，要是自己蹭老板的光么，可能性相當大！
年后，竹子一旦回秦嶺，自己就要啟動這件事，顧懷明心中向往。
羅浩有什么意思，還得是竹子，顧懷明也是一般的想法。
醫大一院。
醫療組只剩下孟良人和莊嫣看家。
“小莊，其實你應該去的。”孟良人一邊審閱莊嫣的病歷一邊說道。
“害，沒什么好看的，師兄的手術我看不懂，還不如留下來跟你一起看家。”莊嫣認真的迭著千紙鶴。
“老孟！”
沈自在忽然出現。
“主任。”孟良人連忙站起來，弓起腰，一溜小跑來到門口。
沈自在有些恍惚。
一年前這時候孟良人拎著點禮物來走自己的門路，一臉方正，腰也一樣弓著，卑微的像是隨時隨地能用臉接地。
一年后，他還是這樣，可自己總覺得哪里不一樣。
一年的時間，孟良人已經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來我辦公室。”
沈自在說完轉身離開。
孟良人跟在沈自在身后，有些忐忑。
進了沈自在辦公室，孟良人回手關門，心里面不斷地猜沈自在找自己有什么事兒。
“老孟啊，我也是沒辦法。”沈自在嘆了口氣。
孟良人一下子愣住。
“主任，我編制已經調過來了……”孟良人結結巴巴的說道。
“啊？哈！你想哪去了。”沈自在哈哈一笑，“是這樣，循環科的護士長來找我，說想要給你介紹個對象。你也知道，這種事兒我拒絕不了。”
“……”孟良人松了口氣，干嘛啊這是，人嚇人嚇死人，還以為是有什么不可抗力要把自己從羅教授的醫療組里調走呢。
“只是，我說了你別煩啊，我就是個帶話的。”沈自在有些為難。
孟良人穩住心神，只要不把自己強行從羅教授的醫療組里調走就行，其他都無所謂。
已經一把年紀了，孟良人也三十大多，眼看著過幾年就到了不惑之年，自己需要什么他心里一清二楚。
“主任，您別為難，您說，我聽。”孟良人恭恭敬敬、客客氣氣、老老實實的說道。
沈自在早就見慣了孟良人這幅嘴臉，習以為常。只是這次的事情有些不一般，他覺得很難啟齒。
“主任，您說啊，給我介紹對象的人不少，我雖然不太想結婚，但您介紹的我一定仔細斟酌。”孟良人見沈自在一臉糾結，還以為他是怕自己不同意，便解釋道。
“老孟啊，坐。”沈自在道。
孟良人小心翼翼的坐到沈自在辦公室里的床鋪上，目視沈自在。
奇怪，沈主任怎么這么一副糾結的表情呢？
“老孟，給你介紹的是循環12護士長的一個表妹，在省里工作，副科級，收入也不錯，人我也看了一眼照片，顏值也不錯，工作了4年，今年26歲。”
孟良人仔細聽著，沈自在的語氣不對勁兒，這么好的條件大大方方的說唄，怎么跟便秘似的。
“條件是不錯，但只有一個問題。”
“主任，您講，您講。”
“她愛人也支持這事兒。”
孟良人一下子愣住，沈自在說什么呢？她愛人也支持？！
這話是自己不花錢就能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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