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浩怔了一下，隨即苦笑。
這種事兒偶爾會發生，要是做手術的話，就比較麻煩了，想一想都覺得頭疼欲裂。
“羅浩，你會么？”陳勇問道。
“我和帝都那面說一聲吧。不管是我家協和還是912，腺乳外科都很好。全國排名，協和第一，復旦第二，華西第三。”
羅浩就愿意說這些排名，陳勇早都習慣了，純顯擺。
“沒事放什么假體。”羅浩嘮叨著，“經常刺激，容易發生癌變。”
“知道了知道了，你趕緊的吧。”陳勇催促道。
“現在人怎么樣？”
“外表看不出什么，但疼的厲害，老柳找咱們醫院的主任看了一眼，說是破了。”
“哦，那行。”
羅浩也懶得親自去管這種事兒，雖然他的美容手術水平肯定不低，但羅浩有多少事兒要親自去忙，根本沒時間去做類似的手術。
醫美手術的確掙錢，但有些內容配套不過關，尤其是需要全麻的手術，風險要比在三甲醫院做提升一個數量級。
每年在帝都魔都都有幾十個醫美患者術中死亡的事情發生，只不過人家財大氣粗，用錢擺平，事情沒有在網絡上發酵而已。
他聯系了協和的一名教授，加好友，拉了一個群，然后讓讓她們自己聯系。
“這就完事了？”陳勇有些驚訝。
“是啊，你還想我去做這個手術？”羅浩瞥了陳勇一眼。
“我以為你會去。”
“這是更高一級的需求，現在沒時間啊。”羅浩rua著身邊的大黑，看著王佳妮往出盛方便面，很平和的說道。
“好吧。”
陳勇也有些無奈，但自己沒見羅浩做過類似的手術，想來應該去協和更好一些。
長南，人民醫院。
值班醫生刷著短視頻。
光晃在他的臉上，笑容ak都壓不住，不知道在看哪家的姑娘。
“小孟”在看病歷，不是電腦上的病歷，而是打印出來的a4紙上的病歷。
它手里拿著一管紅色的筆，不斷地在紙上涂抹著。
“小孟，你也太嚴苛了，你這么做，沒朋友的。”值班醫生刷的有點累，放下手機笑道。
“小孟”卻沒說話，只是低頭修改病歷，一絲不茍。
“你肯定是主任家的親戚吧，晚上睡主任辦公室，就不洗個澡么？要不明天下班，我帶你去捏腳放松一下？”
“小孟”沉默。
“捏腳可舒服了，你吃不吃力？吃力的話我給你介紹個大姐，不吃力的話我給你介紹個皮膚好的年輕姑娘。”
值班醫生看樣子經驗豐富，他努力的想要和“小孟”交流，臉上帶著男人都懂的笑容。
但“小孟”就像是沒聽到一樣，依舊自顧自的審閱著病歷。
“你呀，真特么跟一塊石頭似的，你這么活著沒意義。”值班醫生雖然不屑，但還是努力討好“小孟”。
這位應該和自家方主任沒什么關系，但應該是醫大一院羅教授的人。
連主任都對他禮遇有加，自己要是能攀上高枝的話，或許能撈到很多好處。
然而“小孟”水平很高，但就是認死理。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何必這么嚴苛呢。
泡個腳，擼頓串，喝點酒，男人之間有啥過不去的，非跟病歷較勁。
值班醫生不理解。
“小孟，小孟，你說句話。”
“小孟”抬頭，看著值班醫生，“泡腳的話，沒進醫保，不行。”
“哈哈哈哈，你看你不是知道這個梗么。”值班醫生大笑。
“有危險，不建議。”
“危險？捏腳能有什么危險。”值班醫生笑道，“你該不會是沒錢吧。放心，哥我請你。”
“小孟”沉默，繼續審閱病歷。
“你可手下留情吧，自從你開始審閱病歷，方主任罵我們跟罵孫子似的。”值班醫生叫苦不迭。
“誰跟孫子似的？”
前面剛說完，方曉隨后就進來。
“……”值班醫生站起來，“主任，你咋來了呢。”
“剛吃完飯，沒啥事過來看看小孟。小孟，還修改病歷呢？”方曉問道。
“快改完了，主任。”“小孟”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方曉對此相當滿意。
他甚至已經有讓“小孟”負責所有病歷的想法，但方曉終究不是很放心。
倒不是因為“小孟”會有紕漏，“小孟”的病歷再怎么寫，都是制式的，和老孟一樣，比科里的醫生強百倍。
但現在不還沒用機器人替代人工么，萬一哪天“小孟”不在，自家的病歷根本沒眼睛看。
到時候自己可就抓瞎了，病歷水平一落千丈。
所以方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準備下次遇到羅教授的時候問問，能不能讓“小孟”負責病區所有人的病歷。
要是“小孟”一個……一臺機器人干不過來的話，最好是給自己再配一臺機器人。
美得很，美得很。
“醫生。”一個年輕人敲門。
“怎么了。”值班醫生問道。
“我肚子上刮傷了一塊，急診科讓我上來縫合。”男人道。
看情況也不嚴重，值班醫生想偷懶，“小孟，你去吧。”
方曉皺眉，“不行，你去縫合。”
羅浩羅教授特意叮囑，“小孟”還沒有手術系統的安裝、調試。
雖然方曉感覺大概率羅教授在扯淡，畢竟用“釣魚法”把瓶子取出來，人家“小孟”可是手拿把掐做到了，看著水平蠻高的，但他哪里會質疑羅浩。
值班醫生無奈，只好帶著患者去處置室。
“主任，我去看看。”“小孟”方正的臉上露出微笑與恭敬的神情。
方曉知道這是“小孟”在搜集樣本數據。
羅教授的ai數據庫需要數據，ai診斷也是這么一點點的積累起來的。
這是自己拿到“小孟”需要做的。
方曉跟在“小孟”身后，反復打量這臺機器人。
怎么看都看不出破綻，雖說“小孟”是機器人，但和真人也沒啥區別。
要是自己再年輕十幾二十歲，有機器人女友在眼前，自己是不是啥都不想了？
Ai到這種地步，想要啥樣的女友沒有，未來的年輕人真心是有福氣啊。
方曉漸漸的想入非非。
可惜不能在國內做這個行業，羅教授小心謹慎，真是一點錯誤都不愿意犯。
國外賣的猴版都那么受歡迎，這玩意要是沒有人造子宮配合的話，生育率怕是要驟然下降。
方曉腦海里想著亂七八糟的想法。
想著，來到處置室，“小孟”沒有傻乎乎的站著，它幫著值班醫生拿出切開包，縫合線，和手套、碘伏酒精之類的東西。
“小孟”似乎很熟悉臨床的清創縫合，方曉就這么靜靜的看著。
值班醫生簡單詢問了幾句，打開切開包和縫合線，戴上無菌手套開始消毒。
“砰”
“小孟”把5ml注射器打到切開包的彎盤里，又單手掰開利多卡因的安瓿。
動作麻利的很，帥氣的很，方曉愈發覺得羅浩羅教授扯淡，“小孟”肯定有手術系統，最起碼一些簡單的小手術能做。
值班醫生給患者打皮下浸潤麻醉。
因為有主任在，他還特意把利多卡因稀釋，盡量讓動作標準，別讓方曉挑出錯。
最近因為“小孟”的緣故，方曉經常性的訓人。訓人也就算了，還有理有據的，讓人連個牢騷都說不出口。
值班醫生可不想觸這個霉頭。
打完麻藥后探查，患者腹部傷口只達到真皮層下方，簡單任務。
“主任，我縫了哈。”值班醫生和方曉請示了一下。
“嗯，縫吧。”方曉見沒有異常，便點了點頭，他仔細觀察“小孟”，但卻沒發現“小孟”是怎么進行數據搜集的。
想來自己也看不懂，方曉心里明白。
這才是真正的國家級重大科研項目，不是糊弄人的那種！
方曉不是沒聽說過、或是看過國家級重大科研項目，但都覺得就是為了騙科研經費。
只是方曉知道自己就是一普通人，所以從來沒聲張過。
人家愿意騙就騙唄，據說當時電動車最早有補助的時候，不知誰家的公子創業，在首汽直接做數據，騙補貼。
和眼前羅教授做的項目一比，方曉……
方曉還在走神，忽然看見“小孟”低頭，“您哪里不舒服么？”
“小孟”看著患者，認認真真的問道，聲音和老孟一模一樣，讓方曉有些恍惚。
這是在安撫患者么？不應該啊，一個局麻的清創縫合而已，方曉覺得哪里不對勁兒。
可患者只是一個最簡單的外傷，說到了真皮層都比較勉強，放二十年前，縫不縫都可以。
傷口處理了，也不深，還能有什么事兒。
心念電閃，方曉忽然想起自己在醫大一院的那段時間里聽住院老總說起過陳勇陳醫生每次上手術之前都要掐算，有一次掐算完之后感覺有事兒，特意帶著脂肪乳上臺。
結果，就真的出事了。
患者利多卡因過敏！！
我艸！該不是真的利多卡因過敏吧。
方曉后背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跟起了靜電反應一樣。
患者在“小孟”的詢問后說自己身上發冷，頭暈。
畏寒！
方曉凜然，手已經按在手機上。
只是他猶豫了一下，沒有直接撥打“親友電話”尋找羅教授解決問題。
可就在方曉猶豫的時候，患者癥狀逐漸加重，出現雙手抽動，頭部搖晃。
這時候患者神志清楚，對答切題，面色稍蒼白，手足末梢較冷，血壓120/78mmHg，脈搏78次/分。
“沒什么事兒，大老爺們怎么這么緊張，放輕松。暈針的患者我見多了，你不算嚴重。放輕松啊，只要不去想就沒事。”值班醫生笑呵呵的安慰患者，他完全沒意識到將要發生什么。
“面罩吸氧，建立靜脈通道！”“小孟”的聲音沒變，依舊和之前一樣，值班醫生完全沒感受到緊迫。
方曉手心里的汗濕漉漉的，他馬上拿起手機，不管三七二十一吧電話打給羅浩。
“你干嘛的，什么面罩吸氧，你懂不懂。”值班醫生斥道。
“準備……”
“已經縫完了，你小點聲，患者本來就有點緊張。”值班醫生相當不高興。
但因為方曉在，他只是表達了自己的不高興，卻并沒有過分的斥責“小孟”。
可就在這時候，值班醫生聽到方主任的聲音傳到耳朵里。
“羅教授，我這有個患者清創縫合后考慮可能有急性過敏，現在生命體征還平穩，我該給什么！”方曉急匆匆的問道。
值班醫生怔住。
方主任和“小孟”在唱二人轉呢吧，過敏？還利多卡因？
不肯能，就沒聽說過有人利多卡因過敏的。
然而。
方曉的聲音顫抖，抖的厲害，這讓值班醫生意識到可能有問題。
“小孟在么？”
“在，在，在！”方曉道。
“聽小孟的就行，別緊張方主任，利多卡因過敏也不是什么洪水猛獸，按部就班的搶救就行。雖然不常見，但也不罕見。”羅浩慢條斯理的說道。
“有特殊的情況么？”
“16732次利多卡因過敏的病歷都在資料庫里，小孟知道該怎么處理。”
“噢噢噢噢，能成功就行。”
“也可能失敗啊，哪有肯定成功的道理，方主任你……還是抓緊時間搶救去吧。”羅浩說完，掛斷電話。
方曉有點麻。
“面罩給氧。”“小孟”還在說著。
一看就是宕機了，這個程序不走的話，“小孟”不會往下說。
雖然“小孟”很ai，很智能，但還是初代機，有自己的缺點。
尤其是羅教授阻斷了“小孟”操作的程序，它不能親自給患者面罩吸氧，所以只能不斷絮叨。
“氧氣筒！抓緊！”方曉見值班醫生還在愣著，他一腳踹在值班醫生的屁股上，“抓緊時間去把氧氣筒推過來。”
處置室里沒有氧氣壁，長南市人民醫院算是比較古老的醫院，所以只能用幾十公斤的氧氣筒。
好像從疫情放開后氧氣筒用過一次，到現在都沒用過。
方曉越是緊張，就越是走神，他仿佛回到上一次用氧氣筒的時候。
那時候全院的氧氣都不夠用，最后結束的時候，科里的氧氣總閥因為壓力太大，還漏了一周多的氣。
嘶嘶嘶的。
現在方曉耳邊就隱約有嘶嘶嘶的聲音傳來。
想是想，但方曉沒耽擱，打開門，“護士！準備靜脈通道，搶救用藥！！”
方曉的聲音在走廊里回蕩。
當患者扣上氧氣面罩的時候，方曉摸患者的手，已經能明確感知到患者手部皮膚濕冷。
與此同時血壓已經跌倒96/45毫米汞柱。
“地塞米松10mg靜脈……”
“方主任，不能用地塞米松！”“小孟”打斷了方曉下醫囑的話語。
“……”方曉傻了眼。
過敏，不用地塞米松？！
你特么跟我開玩笑呢！搶救過敏性休克的患者不用激素？
可方曉旋即冷靜下來，看著“小孟”，“小孟，你主持搶救。”
值班醫生都傻了，方主任這是怎么了？開什么玩笑，讓一個年輕人主持搶救？！
現在的世界都這么顛了么！
“腎上腺素1mg靜脈注射。”“小孟”很冷靜，甚至有些冷漠，平靜的不像是面對一個急性過敏、馬上就要噶掉的患者。
護士愣住，看了看方曉。
“照著做。”方曉努力說服自己，反正腎上腺素肯定沒錯就是，如果有明顯錯誤，那就再說。
一連串的醫囑從“小孟”嘴里說出來。
腎上腺素，異丙嗪、注射用甲潑尼龍琥珀酸鈉、脂肪乳，并加強補液。
且給與咪唑安定，采取保暖，導尿等抗過敏，抑制抽搐，拮抗局麻藥作用，補充血容量等治療。
其中腎上腺素用了3次。
1個小時后，患者抽搐停止，面色紅潤，皮膚溫暖，血壓104/69mmHg，心率90次/分，血氧100。導尿850ml。
病情漸漸穩定下來。
血壓回升，患者生命體征平穩，看上去應該算是搶救成功。
方曉傻乎乎的看著患者，又看了一眼“小孟”。
“主任，收入院吧，還要至少觀察3天。”“小孟”很平靜的說道。
“好好好。”方曉連連答應，讓值班醫生辦理入院手續，并且方曉怕值班醫生交代不到位，把患者家屬叫到一邊，詳細講解了利多卡因過敏的兇險之處。
好在是在醫大一院聽住院老總說起過，方曉心中有數。
他把住院老總話里面演繹的成分排除，正經學過這方面的知識。
現在看，這份經歷彌足可珍。
要是沒有在醫大一院“打零工”的那段時間，要是沒有“小孟”在，怕是今天要死人的。
患者家屬也通情達理，畢竟患者現在沒事了么，只要人活著，怎么都好。
交代完，方曉認為患者家屬應該不會有其他想法，這才帶著“小孟”去了自己辦公室。
“小孟，坐。”
“謝謝主任。”“小孟”微微躬身，坐下。
“為什么不能用地塞米松？”方曉問道。
“根據《全身性過敏反應的緊急處理UpToDate》中建議，全身過敏性反應初始治療選用藥物是：腎上腺素。
應盡快肌內注射腎上腺素，之后通過肌內注射或靜脈注射再給予腎上腺素，反復至少要給35mg腎上腺素。”
“相對而言，地塞米松不著急給。對了方主任，不是不能給，是沒那么急。”
方曉拿起筆，在打印機里抽出一張a4紙。
他的手到現在開始抖起來，急診搶救的后勁兒十足。
穩了穩心神，方曉在a4紙上寫下“小孟”剛說的名字——全身性過敏反應的緊急處理UpToDate。
這本書自己一定要看看，等有時間的。
“小孟，我記下來了，我平時也沒見過利多卡因過敏的患者，這是咋來的呢。”方曉有些唏噓。
“過敏反應可能由于患者自身體質問題。
中樞神經毒性反應的發生可能由于用藥在皮膚血管豐富的部位，吸收快，容易發生毒性反應；而藥物濃度較高時，毒性反應發生率高。”
這話還不如不說，方曉搖搖頭，認真的看著“小孟”。
“小孟，你跟我講，你數據庫里相關的病歷有多少？”
“16732份，其中117個患者搶救失敗。”“小孟”平靜的回答道。
“現在，是16733份。”
合著自己忙乎了一小時，只是多了這么一個微不足道的的數據，連萬分之一都不到，方曉心里想到。
好在是過去了，搶救成功，你好我好大家好。
和“小孟”聊了幾句，方曉把電話打給羅浩，也不管幾點。
他知道羅浩肯定不會為了這點事兒不高興。
向羅浩羅教授匯報了搶救成功的消息，方曉又不斷地說了“小孟”的厲害。
他很清楚羅浩在意的只有兩點，第一是成就是否成功，第二是ai機器人是否好用。
一個，是搶救了一條人命。
另外一個，則是以后很多條人命。
方曉的確拿捏住了羅浩的想法，羅浩也的確是這么想的。
聽他說完，羅浩吁了口氣，“行，小孟表現的不錯就行。”
“小孟參加了搶救？”陳勇問道。
“嗯。”羅浩盤著大黑，躺在從伏牛山搬來的躺椅上，看著天空。
雖然哈動的位置比較偏，但依舊有光污染，看不見多少星星。羅浩靜靜的看著，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沒想到小孟竟然這么好用，要我說抓緊時間在臨床鋪開。這世界就是個草臺班子，ai機器人能讓診療水平提升一大截。”
“還行吧，剛開始。”羅浩道。
“你這是謙虛還是謹慎，還是狗呢？”陳勇戲謔問道。
“實話實說。”
“那你想什么呢？”
“這幾天我要去帝都，研究生復試要開始了。”羅浩淡淡說道。
“哦，把小苗帶回來，那孩子有點意思。”陳勇沒明說到底哪里有點意思。
羅浩沒回答，而是看著星空發呆。
吃過了飯，擼過了貓，羅浩和竹子、大黑告別，和王佳妮回家。
三天后，羅浩帶著苗有方去協和，參加研究生復試。
導師帶著學生去參加面試，羅浩也不知道有沒有過類似的情況。
剛上飛機，羅浩準備開飛行模式的時候，一條信息發進來。
羅博士，來帝都的時候到我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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