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齊歡大著肚子離開,再到后來找到齊歡的時候,她已經死了,就留下哇哇啼哭的宋重錦。
他安頓好宋重錦回到京城的時候,正是京城里風云詭譎的時候,宋家那個時候搖搖欲墜,就算是老國公夫人,也無暇顧忌一個齊歡。
再后來,也許老國公夫人猜到了什么,再也沒有提過齊歡。
宋弘其實再跟老國公夫人提齊歡母子,自己也有幾分心虛。
果不其然,聽了宋弘說當初齊歡留下一個孩子,他還將那個孩子留在外面二十來年,如今想將這個孩子認回來的話。
老國公夫人手里的佛珠一下子就落在了桌子上,驚訝的看著宋弘,一雙渾濁的眸子閃過幾痛悔,“你……你怎么做出這等事情來?你對得起齊歡,對得起那個孩子,對得起齊家,對得起良心嗎?你”
說著老國公夫人眼前一陣發黑,抓住了手邊的桌子,才勉強穩住了心神。
宋弘臉上閃過一絲愧色,低頭跪在了老國公夫人的面前不說話。
老國公夫人喘了幾口粗氣,恨恨的道:“到底怎么回事,你給我老老實實說清楚。”
宋弘跪在地上,一五一十的將當初的事情,還有齊城和宋重錦見面的事情,以及前幾日跟宋重錦面談的話,都稟告了老國公夫人。
老國公夫人聽到說他找到齊歡的時候,齊歡剛斷氣不久,宋弘將宋重錦送給一個鄉下婦人撫養的時候,忍不住一拍桌子:“你糊涂啊!再不濟,那也是你的骨肉,也是齊歡那孩子留在世上唯一的骨血,你怎么,怎么能將他交給一個不知根底的鄉下婦人?”
“你帶回來,就算不能養在家里,咱們族里那么多人,你托付給族里,難道不比丟在那千里之外強些?”
宋弘小聲的道:“那個時候,家里的情況也不好說,我這不是想著,若是咱們家沒能逃過去,這到底還能給咱們宋家留下一絲血脈”
老國公夫人冷著臉,聽宋弘繼續說下去,說到將宋重錦丟在鄉下,多年不管不問,才冷笑道:“既然后來家里沒事,咱們家也平穩了,你怎么不將人給接回來?”
宋弘低頭不語。
母子倆之間一頓沉默蔓延。
好一會,宋弘又接著說到齊城,等宋弘說完,老國公夫人似笑非笑的看了宋弘一眼:“倒是個有骨氣的好孩子。”
宋弘老臉一紅,又繼續說道宋重錦考上了舉人,如今已經搬到京城了。
老國公夫人聽完,將掉在桌上的佛珠撿起來,閉著眼睛,一邊捻動佛珠,一邊問:“既然這孩子,你前些年沒管過他死活,他也能憑著自己的本事考中舉人,以后說不定還能考中進士,以后前程好的很,不靠著衛國公府也能出頭。”
“當年最難的時候,你沒給過他恩惠,如今人家出息了,你想摘果子了?你倒是樂意,你問過那孩子樂意不樂意?”最后一句話問出來,宋弘自覺臉上火辣辣的疼。
“我,我好歹是他親爹”宋弘沒忍住開口。
“親爹?若你是那孩子,知道親娘被親爹害得客死他鄉,自己被丟在鄉下認了一個鄉下婆子當親娘,被吸了十幾年血。還因為你這個親爹,差點幾次被害得丟了性命。這樣的親爹,你會認?”老國公夫人忍耐了一會才道。
宋弘強作鎮定:“不管怎么說,他身上流著我的血!認祖歸宗天經地義!我以前是對不住他,可如今讓他回到宋家,不是要彌補他嗎?我以后好好待他不就是了?”
老國公夫人睜開眼睛,靜靜的看了宋弘半天,看得宋弘有幾分心虛的移開了眼神,才開口:“說吧,你要將那孩子認回來,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
宋弘知道自己的那些心思瞞不過老國公夫人,只得將衛國公府邸將來的困境,還有自己的打算說了,最后才道:“我是對不住他!可如今我認他回來,也是為了他好。真憑借他的本事,這一輩子估計也就是個五六品的芝麻官到頂了。若是有衛國公在后面支撐,將來入閣為相也說不定,豈不比默默無聞一輩子強?”
“再說了,只要他能勝任,將來這衛國公府也是他的,讓他當上衛國公,還不能彌補這前二十年的薄待?”
老國公夫人看著宋弘理直氣壯的面容,恍惚看到了老國公爺當年的樣子。
忍不住閉上眼睛,疲憊的揮揮手:“既然你都決定了,還跟我這個老婆子說什么?我還能攔著你不成?”
宋弘低聲道:“若真認回來,兒子怕高氏她”
老國公夫人露出一個說不出意味的笑容來:“高氏一貫賢良淑德,事事以你為尊,只要你開口,她什么時候駁過你的面子?”
宋弘不敢再說了,只道:“那兒子就告退了。”
說著爬起來,走了兩步,就聽到老國公夫人幽幽的聲音在身后響起:“若真接了那孩子回來,你看在齊歡那丫頭已經死了的份上,沒娘的孩子,好好待他”
宋弘的腳步頓了頓,低低的應了一聲,走出了房門。
見老國公夫人不反對,宋弘拔腳又去族里,找了族長商議此事。
如今宋家一族,就衛國公一脈最為有權勢,整個家族都依附衛國公府。先不說這將流落在外的血脈認回來認祖歸宗本來就天經地義,就算有什么不對,這族長也不敢說什么。
至于高氏這邊,宋弘吩咐人去正院,說晚上要去用飯。
等到了下午,宋弘到正院的時候,高氏已經在門口等候多時了。
宋弘忙上前握住高氏的手,心疼的道:“你怎么不在屋里等著?你身子弱,吹不得風,看這手涼得”
說著就將高氏的手捂在手心里給她暖著。
高氏是個極為溫柔的女子,見宋弘當著一屋子丫頭婆子的面也不避諱,忍不住臉上一紅,嗔怪的看了宋弘一眼,可那眸子里的柔情似水,哪里看得出生氣,只看到了情意:“這天寒地凍的,天天在屋子里也怪悶的,正好出來透透氣,我的身子哪里有那么柔弱?倒是國公爺,這天氣,那腿還疼不疼?這幾日新尋了一個藥膳方子來,讓廚房新做了,國公爺可試過沒有?”
字字句句都是關心宋弘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