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中指明了要賀光烈交出最新的布防圖。
這“最新”兩個字就值得推敲了。
若是賀林晚沒有記錯,蓬萊城的布防變動在時間上并不是固定的,也就是說可以是三個月一換,也可以是三年一換。賀林晚知道賀光烈前陣子在忙布防之事,但是對方是如何得知布防變動之事的。
如果對方是在登州營里有內應,既然這個內應能探知換防之事,說明級別不低,那么他自己盜取布防圖不比抓住小虎子威脅賀光烈來換取布防圖更保險嗎 賀林晚越想越覺得不對,干脆返回正房去找賀光烈了。
衛氏還在廚房,賀林晚徑直進了書房,不想剛一進去就愣住了。
她沒有想到,剛剛在她面前一臉堅定地表示不會用布防圖換回兒子的賀光烈居然坐在那里捂著臉無聲痛哭。
這是賀林晚第二次見到賀光烈哭,第一次他是為妻子,這一次卻是為了兒子。賀林晚以前覺得沒有擔當的男人才只會哭,可是今日看著這樣的賀光烈,她卻覺得他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
賀光烈也聽到了有人進來的聲音,連忙抹了一把臉抬起頭來。
“我剛剛有灰塵進眼睛了。”賀光烈吸了吸鼻子,啞聲道。
賀林晚沒有拆穿他,她裝作沒有看到賀光烈那通紅的眼眶,走到他面前把信放在桌上“父親,我剛剛回去想了想,覺得這件事情有些蹊蹺。”
接著賀林晚將自己剛才的懷疑與賀光烈說了。
賀光烈道“我接到這封信的時候也懷疑身邊有別國的奸細。”
賀林晚道“如果這件事不是有敵國奸細那么簡單呢”
賀光烈皺眉“什么意思”
賀林晚想了想,說道“我懷疑對方不是沖著布防圖來,而是沖著你來的”
“什么你說清楚”
賀林晚道“父親,您看現在是什么季節”
不等賀光烈回答,賀林晚便接著道“大驥國人以游牧為主,現在寒冬剛過,天氣漸暖,北方的牧草漸漸茂盛,按照大驥國人的習俗,他們的牧民正在往北遷移,因為此時北面有充足的牧草供他們放牧。父親您也知道,大驥國全民皆兵,牧民們北移了,大驥國主要的戰斗力也就跟著北移了,所以他們一般不會選擇這個實際南下攻城。退一步講,就算他們這個時候攻打過來,我們這里的糧食還未成熟,只要我們把他們關在城外,他們的大軍如果不自己帶夠干糧就會活活餓死。”
賀光烈頷首“沒錯,大驥國南侵一般都會選擇冬天,那時節他們的牧民也南遷回來了。”
賀林晚道“此其一其二,四年前婁峰被你和公孫顯所傷一直沒有好,拖到去年夏婁峰死了。婁峰死后,他兒子不成器,他手下的兵力被他侄兒婁祜,手下騰孤,以及南王瓜分。婁家內部爭斗不休,又與南王不合,誰也不服誰,大驥國找不出一個能擔大梁的主帥,這也是這幾年大驥國沒有在發動大規模的戰爭的原因。在他們內部決出勝負之前,我猜這種狀況還會延續下去。大驥國現在最急需解決的就是兵權統一的問題,而不是在這個不正確的時機南下發動戰爭。”
賀光烈想了想,點頭“你說的有道理。那你的意思是這件事與大驥國無關”
和林王搖了搖頭“不,或許是與大驥國某一股勢力有關,但是大驥國此舉的目的并不是為了攻城做準備,而是與某些人達成了某些協議吧。”
賀光烈聞言目光一厲“你是說我們三營內部有人與大驥國勾結”
賀林晚淡聲道“父親何必覺得驚奇,當初公孫老將軍是怎么死的您難道忘了這世上,為了一己私利而棄國之大義與不顧的人多的是。”
賀光烈臉色變得鐵青,他深吸了一口氣道“是誰這次跟大驥國人合謀綁走我兒子的是誰”
賀林晚道“你倒臺誰獲利,就是誰了。我剛剛說了,這次他們的目的是你,而不是什么布防圖。所以不管你最后有沒有交出那所謂的布防圖,恐怕他們都會給你安一個勾結外敵的罪名。”
賀光烈捏緊拳頭瞪了半天眼,最后卻泄了一口氣癱倒在了椅子上“我們要如何才能救回你弟弟”
賀林晚道“既然他們要圖,那就給吧。”
賀光烈看著賀林晚欲言又止。
賀林晚正色道“既然他們的目標并不是布防圖,那圖是真的還是假的他們也不會在意,我又沒有讓你交出真圖,我們交出去一張假的就好了。”
賀光烈猶豫“這樣有用嗎”
賀林晚篤定地點頭“自然是有用的。”
賀光烈見賀林晚如此肯定,便點了點頭“那好。”
賀林晚道“你把真的布防圖給我,我仿抄一份,用這個去與他們換小虎子。”
賀光烈同意了。
很快,賀光烈就將布防圖拿回來,交給了賀林晚仿制。
布防圖不能離開賀光烈的視線,原本他把這么重要的東西交給賀林晚就已經犯了軍中禁忌了,但是對于女兒,賀光烈還是信任的。
賀林晚在畫的時候,賀光烈便站在一旁看著賀林晚畫,賀林晚不懂的地方他便提點一二。
賀林晚足足花了兩個時辰,才將那副十分詳盡的布防圖畫出來,畫完之后,她松了一口氣,有些疲憊地揉了揉手腕。
賀光烈走過來看了一眼,點頭道“可以,應該可以糊弄人。”
此時天色已晚,之前衛氏來過,見他們在書房畫圖,還以為是父女兩的什么新玩法,給他們送了點夜宵就走了,沒有多管。
賀林晚將原圖收起來還給賀光烈“信上說好的時間是明日,明日我們就拿這個去換小虎子吧。不過父親,我也要去”
賀光烈本不想同意,可是看到賀林晚祈求的眼神,最終還是點了點頭,他想著有自己在,總不會連女兒都護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