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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3章 充嬪

  聽得芳草所言,紅藥懸了半日的心,終是落回肚中,頷首笑道:“原來是這樣。”

  終于合上了。

  前世今生,一模一樣。

  “是啊,于姑姑怕我一個人弄不過來,叫我尋姐姐同去。”芳草此時又道。

  紅藥點了點頭,笑著起身道:“既有差事,咱們快去便是,遲了別碰不見人。”

  芳草“嗯”了一聲,亦自起身往外走。

  行至門邊時,紅藥忽又停步,轉去案旁,向那茶碗里倒上新茶,置于窗臺前涼著,叮囑芳葵:“你也別只顧著忙,累了就喝口茶,我替你晾著了。”

  芳葵立時笑開了花,點頭如小雞啄米:“我知道啦,多謝紅藥姐姐。”又瞪了芳草一眼,將頭一扭:“哼,偏不理你。”

  芳草原本憐她身世,不免讓著她些兒,今見她不領情也就罷了,竟似連親娘也忘了,不由也惱了,點漆般的眸子里迸出幾點火星來,恨恨道:“平素是我看錯了你,原來你也是個無情無義的。”

  話音未落,拉著紅藥便往外走。

  紅藥一時不防,竟被她拉了個趔趄,再見她似是動了真氣,便勸她:“怎么又惱上了?昨兒還那樣要好來著,芳葵還與我說要和你拜了干姐妹呢。”

  “誰要和她拜把子了。”紅藥不提此事還好,一提芳草更怒,聲量都拔高了幾分:“以后再有好吃的,我一個人吃,再不給那狼心狗肺的人吃了。”

  因她兩個尚未出院門,這話芳葵自是聽見了,她立時跳將起來,抓著墨筆疾奔至階前,揚聲問:“芳草你有好吃的么?在哪兒呢?能不能給我分點兒?”

  說著已是一副要流口水的模樣。

  紅藥見了,直是忍俊不禁。

  到底是小孩子家,一點兒吃的就能歡喜起來。

  而隨后,她卻又有些心酸。

  芳葵對吃的如此著緊,或許,便是因了她娘親留下的那句話罷。而這又何嘗是忘記?分明是記得太深,遂成執念。

  芳草卻不及紅藥想得這樣遠,只覺芳葵可氣復可笑,回頭怒道:“有了吃的你就好了,若是沒吃的,你便又誰也不認得了,真真白眼兒狼!”

  她越說越惱,故意自袖中取出一個小油紙包來,沖芳葵晃了晃:“好吃的我多的是,就不給你吃!”

  一見那油紙包,芳葵馬上用抽了抽鼻子,旋即眼睛一亮。

  那紙包里散發出的香甜氣息,分明便是前些時候才嘗過的桃花餅。

  那可是貴人們吃的精致點心,平素她們是根本吃不到的。

  芳葵一下子彎起眼睛,臉上的笑簡直能摘下來當花戴:“干姐姐、好姐姐,妹妹往后再也不敢了,只求芳草姐姐賞口好吃的,姐姐怎么說,妹妹怎么聽。”

  竟是立馬便改口喚起干姐姐來。

  紅藥又是憐,又是笑,芳草也氣笑了,欲待再罵幾句,心下到底一軟。

  她也是打小沒了娘,與芳葵同病相憐,若不然,兩個人也不會這般要好。

  停下腳步,芳草將油紙包重又攏回袖中,眼見得芳葵兩個眼睛一直隨著她轉,越覺對方堪憐,故意板臉道:“既是你知錯,我也不怪你。只這點心我先收著,何時你這亂發脾氣的毛病改了,何時我再予了你。”

  “那……好罷。”芳葵戀戀不舍地收回視線,討好地沖她笑:“干姐姐且去辦差,等回來了,妹妹再討來吃。”

  心心念念,仍舊是點心。

  芳草背著手,老氣橫秋地“唔”了一聲,拉著紅藥便出了門。

  紅藥便在心里嘆了一聲。

  這兩個孩子,皆是可憐人。

  前世此時,她是很不耐煩這兩個小的,只覺她們吵得讓人頭疼,如今卻是覺著,兩個小丫頭拌嘴,也頗有趣。

  紅藥面上不禁露出了老太太般慈祥的笑容。

  芳草恰瞥眼瞧見了,不由失笑:“姐姐這一笑,與那老嬤嬤竟是一樣一樣的呢。”

  紅藥一時來了興致,索性便將那前世的作派拿出來,將個老太太的行止做得十足,芳草直看得呆了,回過神后便一個勁兒夸她“學得像”,還鬧著要學。

  見她終是開懷,紅藥亦自歡喜,二人說說笑笑地行了一段長路,縱陽光灼人、天氣燠熱,卻猶自不覺,直到前方朝陽門在望,她們方才噤聲。

  過了朝陽門,便是東、西六宮的地界,自不可高聲喧嘩。

  在宮門處驗過腰牌,二人便直奔啟祥宮。

  啟祥宮乃東六宮之一,芳草在路上告訴紅藥,如今那宮里住著四位嬪妃,分別是充嬪、定嬪并趙、徐兩位昭儀,而這其中,又以充嬪為最尊。

  紅藥安靜地聽著,并不插言。

  她尚還記得充嬪其人。

  據說,當年初入宮時,充嬪便因容貌妍媚、性情柔婉,很得建昭帝的寵愛。

  紅藥前世時曾聽過一個傳聞,道是充嬪最初是很有希望與德、寧二妃同晉妃位的。

  卻不料,天有不測風云,便在那次晉位前不久,一場突然其來的風寒,將她擊倒。充嬪纏綿病榻足足兩個多月,方才作養得好了些。

  而那時,那一批嬪妃早就晉了位,她卻是沒趕上趟。

  建昭帝對她倒是頗為憐惜,仍想著過后再將她扶上妃位,只太后娘娘卻覺著,充嬪的身子太過嬌弱,往后在子息上頭,只怕也不會好。

  自然,晉位與否,始終是以陛下之意為尊的,若建昭帝執意要晉其為妃,太后娘娘亦無由相阻。

  不過,建昭帝自來事母至孝,見太后不喜充嬪,便也打消了這個念頭。于是,充嬪就此止步于嬪位,且因有太后娘娘考語在先,便再也沒了更進一步之機,直到最后,也仍舊是個嬪。

  這委實并非壞事,至少,紅藥是這般認為的。

  正所謂好死不如賴活著,前世紅藥離開皇城時,充嬪仍舊好好地活著。雖然那皇覺寺歲月清苦,卻也是衣食無憂,更兼那寺廟就在京城郊外,依山傍水、有花有樹,在紅藥看來,于彼處聊渡余生,算是極好的了。

  再往細處想,建昭帝諸嬪妃中,得以善終者,寥寥無幾,充嬪,何其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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