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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機關

  紅菱自來畏之如虎,見此情形,一顆心登時高高提了起來,邁著碎步上前,恭恭敬敬地彎腰施禮:“陳公公,奴……奴婢把鑰匙拿來了。”

  因她一路走得急,語中猶帶輕細的喘息,一句話說罷,便將早就握在手中的鑰匙交了過去。

  陳長生聞言,眼睛一亮,上前一把便接過鑰匙,連聲問:“你搞到了?何時之事?這就是庫房的鑰匙嗎?”

  紅菱膽怯地低下頭,輕顫著回道:“回公公,不……不是的,這是尚寢局值……值房的鑰匙。”

  陳長生面色一沉。

  紅菱似是知道他會不喜,忙不迭地解釋:“公公聽奴婢……奴婢說,那庫房鑰匙一向都是要交還給于姑姑的,管庫的手……手頭并沒有。倒是有一套備用的庫房鑰匙收在值房里頭,我那個……那個同屋很是勤勉,每天都會提前去庫房灑掃,這么著……”

  “行了行了,你別說了,我都知道了。”陳長生揮斷了她,語氣十分不耐。

  他確實已經聽明白了。

  紅菱那個管庫的同屋,必定每天起早貪黑地往庫房跑,那管事姑姑便予了她一套值房的鑰匙,若是她偶爾起得早了,便可自行去值房將備用鑰匙拿來一用。

  看起來,紅菱的這個同屋,很得上峰的信重。

  依照陳長生的本意,他是希望紅菱直接去偷于壽竹的鑰匙,只紅菱膽小,幾次夜潛,皆是無功而返,陳長生還想著再逼她一逼,不想她倒是心細,兜了個圈子,卻也將事兒給辦了。

  陳長生握緊了手中的鑰匙。

  如此也好,有了這套鑰匙,則那庫房鑰匙自是手到擒來,到時候,那件東西的首尾也就能收拾干凈了。

  念及此,他又皺起了眉。

  雖然這法子也不賴,到底還是耽擱了日子,免不了要被上頭責罵。

  終究是他吃了瓜落。

  他身上的氣息又陰冷起來。

  紅菱悄悄打量著他。

  天穹如蓋,攏一彎微月,淺白的月華如輕綃,照在陳長生的臉上。

  紅菱覷眼瞧著,心底愈加惶惶,退后半步束手而立,不敢則聲。

  皺眉想了片刻,陳長生知道,這已經是最好的法子,便捺下心思,從身后的褡褳里拿出個大印泥盒子來,將鑰匙逐一拓印完畢,復又將印盒收了,看也不看紅菱,揚手便將鑰匙往她腳下一拋。

  “嘩啷”,金屬碰擊聲驟響,斫碎了這寧靜的夜色,卻是那鑰匙先打在紅菱的裙擺上,復又滾落于地。

  “拿去擦干凈了。”陳長生吩咐了一聲,語氣很冷,再沒了往日的熱絡與溫柔。

  紅菱是情愿他冷淡一些的,那張殷勤的笑臉,她一息都不想多瞧,此際聞聽,心底的惶惑反倒少了幾分。

  低低應了一聲是,她便俯身摸索著將鑰匙揀起,迎光看了看,見上頭確實沾了好些油泥,忙取出帕子來擦拭。

  “等拿到了庫房鑰匙,你找個機會偷偷潛進去,把一個檀木匣子里的兩套帳鉤偷出來毀掉。我過幾日會給你一幅帳鉤的畫影圖形,你照著樣子去找,莫要別弄錯了。”

  陳長生的聲音響了起來,冷得像摻了冰塊。

  紅菱躬腰應是,將擦凈的鑰匙收進袖中,默然不語。

  陳長生盯著她看了一會兒,驀地勾了勾唇:“我說,你就不問問我干嘛要讓你偷那帳鉤?”

  “奴婢不敢。”紅菱的頭垂得低低的,說話聲像是從地底下冒出來的,微不可聞。

  陳長生“呵呵”笑了兩聲。

  極冷澀的聲音,從中聽不出一絲笑意。

  紅菱心頭顫了顫。

  她頂怕陳長生這樣笑。

  每當他這樣笑時,便表示他心情很不好,而心情不好的他,總會讓人心底發毛。

  “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就想著少知道一點兒,還能多點兒活命的機會,是不是?”

  陳長生微抬著下巴,居高臨下地打量著紅菱,眼中的嘲諷幾乎不加掩飾。

  紅菱后背冷汗紛披,根本不敢抬頭,囁嚅了半天,到底說不出一個字來。

  在心底里,她的確是這樣想的。

  可是,僅止這樣想一想,在陳長生瞧來,似乎亦是可笑且可鄙的,仿佛他一早便知曉,紅菱這條命,到底也不過懸在那刀尖兒上罷了,吹口氣就能沒了。

  雖然,她微薄的念頭,是支撐著唯活下去的唯一念想。

  可他卻還是要把這虛妄的氣泡給刺破。

  一剎時,心底的冷滲進骨縫,紅藥覺著,連頭發絲都像被凍住了。

  陳長生又笑了。

  這一回,他的笑聲總算不再空洞,然個中意味,卻讓紅菱越發膽寒。

  有那么一瞬,她有種把耳朵堵起來的沖動,更想沖著這個毒蛇一樣可怕的怪物大吼一聲:

  你這閹人給我閉嘴!

  然而,幾乎就在這念頭泛起的同時,她用著比方才更卑微的姿勢,深深地彎下了腰,鼻尖幾乎觸上干燥的泥土。

  紅藥艱難地扯動唇角,然而,她已經連苦笑的力氣都沒了。

  “你不想聽,我可卻偏要說。”陳長生笑吟吟看著她。

  惡毒地、戲謔地,如獵人看向獵物。

  那個害怕得渾身發抖的小宮女,不正像貓兒利爪下奄奄一息、卻又拼命掙扎的老鼠么?

  陳長生莫名覺得興奮。

  這種混合著殘忍與快意的感覺,讓他這些日子來的郁悶,一掃而空。

  他故意上前幾步,將聲音逼得又尖又細,嘴巴幾乎貼上紅菱的耳邊,細聲道:“我告訴你,我叫你偷的那兩套帳鉤是有機關的,里頭早被挖空,填上了西域來的一種奇香,這種香和別的香料混在一起,宮寒的女人聞得久了,就會特別容易滑胎呢。”

  他捏著嗓子笑,口中噴出的氣息吹在紅菱的頭發上。

  紅菱白著臉,渾身似爬滿了小蛇。

  她都聽到了些什么?

  帳鉤……香料……滑胎……

  這一切,可皆是指向六宮的!

  那帳鉤本就是御用之物,尚寢局布置嬪妃侍寢的時候,亦多會從小庫房領取這些物件。

  可是,這些物件,卻被人摻進了香料,可致嬪妃滑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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