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離掙開孩子的小手,把他往里挪了挪,躺在了他的身邊。挨著一個軟軟的小身體,夏離的心也極其柔軟。
黑暗中,夏離眼中的孩子異常清晰,白皙的皮膚,長長的眼錢,一吸一合的鼻翼,時而嚕一嚕的小嘴,夏離喜歡到了心底。她不止覺得這個孩子漂亮,還有一種莫名的親近感……這就是一種緣分吧。
她前世打定主意不結婚,對別人的孩子可以說是又愛又怕,不敢接近。愛是因為她已經到了當母親的年齡,有母愛的天性。怕是知道自己不可能有孩子,別人的孩子再好也是別人的,過于喜歡別人的孩子,最終空留一腔寂寞自己品舐,那多難受啊……
現在,身邊就躺著一個可愛的、依戀自己的孩子,還有可能當自己的弟弟,多好。
孩子或許覺得沒有安全感,閉著眼睛“哼哼”了幾聲。夏離把食指放進他的小手,他攥著一根手指又睡得安穩起來。
睡在地上草席上的當當也興奮,它一直看著床上的兩人“樂”,折騰了好久才漸漸睡著。
第二天一大早,夏離醒來,見孩子還睡得香。摸摸他的前額,雖然還是有些燙,卻比昨天好多了。
她突然想到昨天的四樣獵物,可別讓黃鼠狼或者野貓什么的偷吃了。以后得找塊大石放在后院,只要當當在家,晚上就把洞口堵上。否則方便了當當,也方便了別的野物。
她慌忙走到后院,見夏氏正看著地上的弓箭和獵物發呆,當當也蹲坐在一旁。
夏氏見夏離來了,生氣地問道,“這是你射的?你帶著當當進山打獵了?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險?”
聲音一聲比一聲高。
夏離的記憶里,夏氏是第一次這么跟她生氣,也是第一次如此嚴厲地跟她說話。
自己偶爾進山打打獵的事,必須要跟夏氏報備一下。
夏離過去拉著她的袖子撒嬌道,“娘莫生氣,我只是帶著當當在山的低處轉轉,不會去高處的。那里連幾歲的孩子都去得,再有當當陪著,很安全。你也看到了,我的箭法很準呢。那只獾不知怎么會跑來前山,是被當當發現咬死的。”
三華山的前山白天很安全,沒聽說有大野物出沒。特別是低處,連兔子、野雞這些小野物都不多,村里很多人會去三華山的低處砍柴,打豬草,摘野果。
夏氏也知道三華山低處安全,卻還是不愿意夏離去打獵,不止是安全問題。
她勸道,“離離,你是文曲星的閨女,跟那些村人不一樣。”
這是她早就想提醒夏離的話 夏離暗自搖頭,孤女寡母在這個世界生活何其難,寡母還要嬌養這個女兒……她不知道,她嬌養的那個親閨女,已經死了!
夏離緩聲說道,“娘,再是文曲星的閨女又怎樣,我那當文曲星的爹已經死了,他護不了我。這么多年來,娘為了護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我都看在眼里。我已經長大了,不能一直在娘的羽翼下生活,總有一天會嫁人離開娘的保護。若我自己不學會保護自己,不學會在這個世上如何生存,吃苦受罪的,還是我……不管娘承不承認,我現在就是一個村姑。是山里的杜鵑,就不能當園子里的嬌花養。否則,是活不長久的。娘,適者生存……”
夏氏呆呆地看著夏離,片刻后流出了眼淚,捂著嘴轉身跑去了前院。
夏氏是個聰明的女人,點透了,她能夠想明白。
夏離把那四只野物撿起來丟去了前院檐下。想著,天氣熱,這么多野物吃不完。野兔非常肥,留一只他們三人和當當吃。中醫說風寒不能吃雞,那孩子吃不了,也就不留野雞了。等夏氏平靜下來,就讓她去縣城把那三樣野物賣了。若只是野雞和野兔,在鎮上賣就行了。但有獾,去縣城才能賣個好價錢。
夏離進廚房燒火,夏氏紅著眼圈忙碌,兩人都沒有說話,各自想著心事。
熬好藥,夏離端著藥碗去了臥房。
孩子還睡得正香。
夏離搖搖他,說道,“醒了,該喝藥了。”
孩子睜開眼睛,看了看夏離,又望了望四周,想了一下,好像想起來了一樣,坐起身糯糯說道,“姐姐,你把我撿回你家了?”
小正太的心理強大,居然跟她當初來到這里一樣淡定。而且,說的還是官話。因為夏氏在京城呆過,夏離本尊會說官話,也會說當地的話。
夏離笑起來,用官話說道,“你是人,又不是貓,當然不是我撿回來的,而是我抱回的。來,先把藥喝了,喝了藥,病就好了。”
看到漂亮大姐姐如此和藹,話又說得如此好聽,小正太抿嘴笑起來,乖巧地抱著碗喝了藥。
夏離給他擦了嘴,塞進一塊飴糖,問了她最關心的問題,“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家在哪兒,怎么來的這里?”
小正太低下頭,囁嚅著說道,“我三歲,不對,好像是四歲,趕牛車的劉爺爺說,我以后的名字就叫鐵旦兒……”
夏離抽了抽嘴角,這個土得掉渣的名字跟漂亮的小正太不相符啊不相符。
她又問,“叫鐵旦兒之前,叫什么?”
小正太抬頭看著夏離,愣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是啊,除了鐵旦兒,我還叫什么呢?我,我忘了。”
眼里一閃而過的狡黠和慌張沒有逃過夏離的眼睛。
他或許覺得自己撒謊不對,又不好意思地低頭避開夏離的目光,扭著手指頭。
這孩子不知道之前有什么際遇,讓他不愿意說以前的事情,還有心眼地提防著她。
夏離又問道,“那你之前的家在哪里?”
鐵旦兒作勢想了想,小聲說,“離得很遠很遠,很遠,我也不記得了。”
夏離又問,“那你又是怎么來的這里?”
小正太又作勢想了想,說道,“坐車車,坐船船,還在船上覺覺了。”
由于還在發燒,孩子的眼睛有些氤氳,小臉和嘴唇紅如胭脂,五官清秀俊逸,極是漂亮。就算明知道他沒有完全說實話,夏離也不忍心責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