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風又對葉力說道,“難為夏山想得周到,賞他十兩銀子。天兒晚了,帶他們去附近的客棧住下。”
這就是讓葉力管他們叔侄二人的一切開銷了。葉力躬身應是。
葉力也猜到了主子的心思。每次向叔和曾府的廚子做了毛血旺,主子都說沒有夏小娘子做的好吃,沒有那個味兒。他忙躬身應是,把手中的蟒肉遞給另一個親兵葉勁。
葉風一行人馬去了正門,葉力同夏山騎著馬,引著馬車向另一個方向跑去。
而車里夏離的心卻被漸漸遠去的馬蹄聲帶走了。
她忍得辛苦,才把叫“葉風”的大喝聲忍進嗓子里。那怕就是他那一瞬間的回眸,那怕就是那片刻的側臉,夏離也看出來,他長得太像葉風了。還有那個聲音,也像……
夏離捂住嘴,眼淚緩緩流下,喃喃低語,“葉風,葉風,你會不會也來了這里?”
他不僅長得像葉風,聲音像,也姓葉……
夏離一路想著心事,馬車已經來到一個街口,停在一處客棧門外。
外面傳來夏山的聲音,“離離,到了。”
夏離定了定神,把眼淚擦干,被夏山扶下馬車。
這個客棧很大,四層樓,樓中牌匾上寫著“悅來客棧”幾個大字。大門處不僅掛著幾個大紅燈籠,還挑了幾串高高的彩燈。
幾人被小二迎進門,葉力甩了掌柜二十兩銀子,說道,“多退少補,讓這兩位住得舒服吃得舒服。”
葉力又囑咐了夏山幾句,暗示明天晚上讓夏小娘子進曾府再親自為葉大人做次毛血旺,還要好好教教老向,老向做得不地道。
夏山應是,躬身把葉力送走。他見夏離臉色蒼白,問道,“離離,你怎么了?”
夏離說道,“我有些頭昏,想歇歇。”
夏山一下慌了,說道,“莫不是生病了?走,咱們趕緊去醫館看看。”
夏離搖頭道,“我沒病,就是坐車坐久了,不太舒服。”又問道,“葉大人的名諱叫什么?”
夏山道,“單字一個風,大風的風,葉風。”
他也叫葉風!
小二把夏山和夏離帶到三層樓,最靠里的兩間挨著的客房。
夏離進去,點上蠟燭,小屋干凈整潔,一張床,一張圓桌兩個凳子。
她凈了臉和手,便躺上了床。夏山敲門讓她出去吃晚飯,她借口不餓沒出去。
她的思緒已經飄向了前世。
葉風是她爸爸的徒弟兼手下,比她大八歲。他跟著她爸爸實習時,就經常去她家玩,他們熟悉得就像一家人,她也一直把他當哥哥。
從她十六歲那年爸爸犧牲起,到她二十二歲即將大學畢業,六年的時間,都是葉風在照顧她。
她也有奶奶、姑姑,還有姥爺姥姥、舅舅,但他們在其它城市。爸爸去逝后,他們都表態要接夏離過去生活,她舍不得離開同父親生活了十六年的家,只放寒暑假去他們的家玩玩。或者,他們會偶爾來她家玩玩。
因為之前母親早逝,爸爸忙碌,夏離自理能力很強。她讀的是住宿學校,周末回家。只要葉風在湖陽市,至少會抽出一天時間陪伴她,像大哥哥一樣關心她,管著她,甚至學校的家長會都是他去開。還給她約法三章,其中一條就是不許早戀。
十七歲那年,夏離就愛上了葉風,愛得發瘋。但她一直不敢說,還裝得若無其事。葉風年紀輕輕就是個老古板,若知道她違反規定不高興了怎么辦,她怕這個一直陪伴自己的“親人”跟她生分。
到了大四那年,她心里突然產生了一個大膽的猜測,葉風都三十歲了還不談戀愛,是不是一直在等她長大,等她畢業?
她想到了那句話,等你長發及腰,我便娶你可好?
可惜,她上的這個大學不許女生留長發……盡管有這個遺憾,但有了這種猜測,她激動難耐。
正好學校要舉辦建校七十周年文藝演出,她非常大方地邀請一個男同學跟她共同表演一個節目,對唱《花好月圓夜》,以此來試探葉風對她的態度。
夜風吹呀吹,吹入我心扉。
想念你的心,呯呯跳不能入睡。
為何你呀你,不懂落花的有意 只能望著窗外的明月……
這首歌不僅唱出了她的心聲,把歌詞里的“春風”改成“夜風”,更能表明她的心意。葉風對感情就是再遲鈍,也會感覺得出她的情意。若他感覺到并愛上她,那是最好。若是他裝傻沒聽出來,那就是自己自作多情,只把那首歌當成單純的歌好了,兩人以后相處也不至太尷尬……
那天她唱完歌被男同學大罵,自知理虧不敢回懟。后來去觀眾席上找葉風,他們兩人沒有繼續看演出,走出了學校俱樂部。
夏離有些心虛,也有些害羞,低頭沉默地走著。
出了俱樂部,葉風笑道,“你臺上的表現,那個男生沒罵你?”
夏離老實回答,“罵了,說我害他成了傻瓜。”
葉風笑出了聲。他平時比較嚴肅,這樣的笑聲很少。
夏離看他沒有生氣,提著的心總算放下來。她停下腳步望著他,鼓足勇氣說道,“葉大哥,我是故意的,你聽出來了嗎?”
說完,羞澀地低下了頭。
葉風又笑起來,說道,“小姑娘長成大人了。”
夏離十分委屈,嘟囔道,“我本來就是大人了,”又抬起頭望著他,“我還有幾個月的時間就畢業了。”
葉風沒有躲閃她的目光,也回望著她,他的臉居然紅了。片刻后說道,“我要出國去完成一個重要任務,快則三個月,長則半年。我已經跟局長和赫主任說好了,你實習就去局辦公室,以后工作也在那里。”
因為父親和葉風的原因,還因為她讀的那個大學,夏離知道自己畢業后肯定會進他們的工作單位。可她一直想當他的手下,而不是去辦公室。又想著只不過是實習,等到正式分配工作的時候再提就是了。
她說道,“等到你回來的時候,我已經開始實習了,我長大了……”
葉風截住了她的話,“小姑娘,你現在還是在校學生呢,別胡思亂想。我明天一早就要出發,現在要回去準備準備。”然后,急匆匆走了。
夏離看著他高大的背影漸行漸遠,鉆進他的汽車,汽車緩緩啟動,開出廣場,消失在那排枝繁葉茂的大樹后。
她的眼淚流了出來,他還是把自己當成小姑娘,或者說,自己自作多情了,他不愛自己……
突然,她的手機響了起來,是葉風來的。
夏離負氣不想接,可想了想,還是不爭氣地抹了一把眼淚,接了。
手機里傳來葉風柔和的聲音,“傻姑娘,別哭了。我走,是怕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我,”他頓了一下,似鼓足了勇氣,又說道,“我等了你這么多年,你再等我幾個月,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