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是沒話找話。
蘇酒握著毛筆,卻還是仔細跟他解釋,“這篇無衣,乃是一首充滿愛國情懷的慷慨戰歌。你說的這句‘豈曰無衣,與子同袍’,意思是不必孤獨地面對敵軍,我會披著與你同樣的戰袍,我會與你并肩作戰。后來,也用來指男人間的生死之交。”
她專注地解釋著,謝容景卻只專注地盯著她。
小小的書童,不過七八歲模樣,扎兩個小揪揪,一雙眼睛烏黑濕潤小鹿也似,干凈清澈得不像話。
少年突然咳嗽了聲,別過臉去,“原來是這個意思,我還以為是指咱們穿同一條褲子……你家中有姐妹否?”
突然的轉折問句,令蘇酒莫名其妙。
她收回視線,邊抄寫詩句邊答道:“家中尚有一位堂姐。”
“可有出嫁?”
“未曾。”
“哦……那,她也如你這般可愛?”
蘇酒筆尖頓住。
她面頰微紅,不自然地偏頭望向謝容景。
她的眼睛很純凈明亮,仿佛無法容納世間的任何污垢。
少年不大敢跟她對視,訕訕抱著書回自己座位上坐了。
過了片刻,蘇酒正認真抄寫詩句時,又有一只紙團砸了過來。
她耐著心打開,里面只有一行字:
小酒,你真可愛啊,你怎么是個男孩子呢。
蘇酒立即紅了臉,把紙團揉爛,咬住唇瓣繼續抄書。
傍晚放課前,夫子讓司獨數給每人發了一份試題,上面有他自己出的帖經和墨義題目,專門考問秦風十篇,算是檢查這一天學生們的讀書背誦情況。
蘇酒替蕭廷琛收好試題,就與他一道回了寢屋。
兩人用罷晚膳,她邊給窗臺上那盆天仙椒澆水,邊道:“熱水已經提回來了,小哥哥,你讀罷書就能浴身。”
“替我把換洗衣裳拿出來。”
少年靠坐在大椅上,雙臂特大爺地搭著椅架扶手,語調慵懶。
蘇酒回頭瞪他,“已經拿出來了,就搭在屏風后的衣架上!小哥哥,往后這種小事你就不要總差遣我了,人家也是很忙的!”
“嘖……忙著跟謝二眉目傳情、討論底褲顏色嗎?本以為我的小酒兒正經又乖巧,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不檢點的女人!狗男女!”
狗男女?!
蘇酒快被他氣瘋了!
她扔下澆花噴壺,眼圈通紅地跑出了寢屋。
歸鳥啼鳴,山銜落日,遠處的群山綿延起伏,折射著點點金陽,這是獨屬于江南的婉約日暮。
蘇酒獨自跑到后院墻處,在草叢里抱膝哭了半刻鐘,才慢慢站起身,從袖袋里取出一只小瓷罐。
丹砂紅的瓷罐,圓滾滾的,尚不及她半個手掌大,里面裝著三枚香丸。
這是蘇酒用售賣笑蘭春得來的四兩銀子,重新購置香材煉制成的一款新香,名為“金陵春”。
用的香材很簡單,只沉香、檀香、乳香、琥珀,添加從茉莉、白玉蘭、風信子、柏子等春日植物里提煉出的芳香,再輔之以棗花蜜。
她是打算拿去半楓荷售賣的。
她要盡快賺夠贖身的銀錢,她再也不要待在蕭廷琛那個瘋子身邊了!
她把小瓷罐放回袖袋,仰頭望了眼高高的院墻,費勁兒地搬來幾塊石頭摞到一處,吃力地爬上墻頭。
等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翻出去后,一身天青色直裰長衫的少年郎,搖著水墨折扇,笑吟吟出現在圍墻下。
“都學會翻墻了,妹妹真是不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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