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側目,“找那味毒香是吧?蘇小酒,你跟我說,你找它作甚?賣銀子,還是殺人?”
蘇酒哭得不能自已,慢慢在雪地里坐起身,抬起沾滿細雪的衣袖捂住臉,細雪冰涼,卻絲毫不能令她的心冷卻下來。
蕭廷琛生平無所畏懼,偏偏見不得蘇酒哭。
她一哭,他就煩。
他深深吸氣、呼氣,三番四次后,才在她跟前蹲下,伸手擭住她的面頰,冷酷道:“再哭,就把你丟進池塘喂魚!”
蘇酒哭聲震天,肝腸寸斷。
蕭廷琛簡直拿她沒辦法,正要再嚇唬她,小姑娘忽然攥住他的袖角。
細白小手早已凍得通紅。
她抬起哭腫的雙眼,嗓音嘶啞不成調,“小哥哥……舍長死了,舍長被徐騰殺死了……血流了好多,流了好多呀……”
稚嫩脆弱的哽咽,充滿絕望哀傷,與濃濃的無可奈何。
明德院的燈火,照不亮黎明前的黑暗。
空余簌簌大雪,漫天紛舞。
蕭廷琛微垂眼簾,小姑娘攥著他的袖角,攥得那么緊,連指尖都在發抖。
仿佛只有這樣,才不會倒下去。
心腸狠辣的少年,在冰天雪地的黎明里,忽然把小姑娘攬入懷中。
桃花眼目視虛空,他聲音極輕:“蘇小酒,我是個徹頭徹尾的卑鄙之人,或許我給不了你多少溫暖,但是……除了我,誰又能在這種時候,像我一樣抱著你?”
骨節分明的手,輕撫過小姑娘顫抖的身子。
他話有深意,旁的小孩兒或許聽不懂,但他知道,蘇酒聽得懂。
他想,他此生為數不多的溫柔,或許全在今夜,給了這個撿來的小狐貍。
他褪下狐裘,輕輕裹住蘇酒,把她抱回寢臥。
金陵城大雪紛飛。
蕭廷琛站在檐下,兇狠地抽著煙,死死盯著院角那株梅花樹。
梅花傲雪,正凌寒而放。
煙霧重重,逐漸把他的臉籠在昏惑里。
繁華的夜市在黎明前結束,如斯雪夜,正是百姓們安寢的時候。
卻有十二家燈火,徹夜點著。
是愧疚,
是祭奠,
更是送別。
天光透亮,院中積雪,這個初晨格外透亮。
蘇酒頂著兩個青黑眼圈,早膳也不肯吃,說是要去花柔柔的店里。
蕭廷琛陪她來到裁蓮風露香,瞧見包括謝容景在內的十一名少年,都沉默地待在各處。
桌上擺著幾盤包子,只是早沒了熱氣。
氣氛凝重得令人心驚。
蘇酒細聲,“報官吧?”
謝容景皺眉,“知州就是徐騰他爹,你覺得他會秉公辦案?”
“若有證人呢?昨兒逃出海棠館時,我瞧見鐘副院長也在,他定然目睹了事情經過。他好歹是一院之長,若他肯為咱們作證,他的證詞還是有分量的!”
蘇酒堅持。
花柔柔抹了抹眼淚,“那就去鐘家看看吧,興許就成了呢?”
眾人來到鐘家,卻見府門緊閉。
謝容景敲了半天門,終于有位老管家打開一條門縫,擺手道:“我們老爺閉關治學,不見外客,走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