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酒煎好藥端進來,見他竟然醒著,不覺赧然。
剛剛她和蕭廷琛的對話,他全聽見了嗎?
她把藥碗遞給他,擦了擦手正要離開,容徵忽然道:“蘇妹妹。”
“嗯?”
“我想與你定親。”
蘇酒怔怔望著他的眼睛。
他的瞳眸潤黑干凈,清澈的仿佛可以細數其中究竟有幾分真意。
蘇酒抓著裙擺的手微微收緊。
良久,她點點頭。
謝容景接趙舞陽從江南回來,已是五月底。
太子特意搬出東宮,在長安城甘露街置了太子府。
大婚這日,長安城貴族紛紛上門恭賀,一時間整條甘露街車水如龍,熱鬧非凡。
蘇酒和容徵一同赴宴。
兩人郎才女貌,舉止又是同樣的溫雅斯文,瞧著格外登對,一路走來吸引了不少人注目。
太子大婚的安危由蕭廷琛負責。
他抱著雙臂慵懶地靠在府邸門前的石獅子上,在瞧見那兩人走來時,桃花眼底迅速劃過酸意。
等兩人走到門前,他淡淡發話:“來人,搜身。”
容徵:“……?!”
蘇酒:“……?!”
蕭廷琛懶洋洋的,“為保證太子安危,進出賓客需要仔細檢查,這可是皇上的旨意,你們有意見?”
蘇酒望了眼四周。
其他賓客都不需要搜身,怎么到他們這里,偏偏就要搜身?
她不服,還未張口,蕭廷琛卻已經上前。
他拍了拍容徵,“瞧瞧這寬衣大袖的,里頭是否藏了炸藥也未可知,還是仔細檢查為妙。”
說完,退到旁邊打了個手勢。
他手底下的兩名愣頭青禁衛軍立即上前,毫不猶豫地在容徵身上摸索。
容徵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白衣被摸出幾排黑乎乎的臟手印,俊雅如玉的面龐泛著涼意,唇線繃得很緊。
好容易搜完身,容徵脫掉臟兮兮的外袍,命小廝拿去扔了。
他沒辦法忍受半點污濁。
和蘇酒踏進太子府,他回頭盯向蕭廷琛。
眸光是在蘇酒面前從未有過的鋒利與殺機。
蕭廷琛微笑,朝他默念了兩個字。
——活該。
他目送容徵和蘇酒踏進府邸深處,才斂去微笑。
他把箭袖下的手指關節捏得咔嚓作響,趙夫人是個聰明人,說過最正確的話,是“高門寒戶,云泥之別”。
容家有太后撐腰,又是開國功臣,自然門檻極高。
而他蕭廷琛表明上是個收攬實權的禁軍統領,實際上在那些世家大族的眼里,什么都算不上。
如果想得到蘇酒,他就得往上爬。
但長安太平,多少子弟從青絲熬到白發,也熬不到立功升遷的機會。
最快的升遷辦法……
是去邊疆戰場,用性命換取軍功。
蕭廷琛舔了舔唇瓣,桃花眼底腥紅如煉獄。
太子府的宴會一直持續到深夜。
太子愛熱鬧,在前院被貴族們拉著灌酒,始終沒有去洞房的機會。
蘇酒隨長安城的貴女們來到洞房,本想見識見識長安是怎樣鬧洞房的,卻看見趙舞陽不顧嬤嬤的勸阻,旁若無人地掀開紅喜帕,面無表情地用起茶點。
她沒有上妝,從未見過太陽的肌膚蒼白病態,在大紅色嫁衣與幽幽燭火的映襯下,如同鬼怪故事里的新娘,令人瘆得慌。
膽子小的女孩兒哪里還敢繼續鬧洞房,戰戰兢兢行過退禮后一窩蜂地跑了。
蘇酒咽了咽口水,也沒敢再留。
痛心疾首的嬤嬤和宮婢,被趙舞陽一個不留地趕走。
新房里只剩她一個,她起身掀開床板,床板底下赫然放置著一座千年寒冰鑄就的棺槨。
躺在棺槨里的男人,身穿正紅繡龍鳳錦袍,生得俊美溫雅,仿佛是今日的新郎。
他闔著眼睫,就像從未死去。
“大哥哥,”趙舞陽趴在冰棺旁,漆黑的眼睛里滿是認真,“咱們今日成親,你怎么也不笑一下?可是嫌陽陽不好看?”
少女想了想,往面頰上點了點胭脂,笑容燦爛,“大哥哥,陽陽只為你一個人上妝!”
兩刻鐘后,太子醉醺醺從前院回來,身后跟著一長串鬧喜的男賓。
推開門,卻見新房里黑洞洞的。
床帳低垂,新過門的太子妃除去冠服,已經睡下。
她竟然已經睡下了!
男賓們僵在當場。
元旭臉色瞬間黑了,“趙舞陽?!”
床帳里的少女幽幽吐出一個字:
“滾!”
殺意極重。
元旭想起自己被她投毒的經歷,不禁抖了抖。
為了掙點兒面子,他梗著脖子道:“太子妃今夜酒喝多了,糊涂了!咱們走,不搭理她!哼,本宮今晚要寵幸側妃,趙舞陽,你可別后悔!”
說完,感受到床帳里傳來的死亡凝視,他就像是有鬼追似的,慌不擇路地跑了。
降鶴汀。
白露給蘇酒說著外面聽來的太子府趣事,“……太子懼內,連新房都不敢進,整條甘露街的人都知道了!”
蘇酒端坐在廳堂里喝茶。
她抿唇笑了笑,“趙姑娘確實兇,我也挺怕她的。”
一想到趙舞陽身穿紅嫁衣、小臉蒼白的病態樣子,是個姑娘都會被嚇到好嗎?
兩人說著,管家過來稟報:“小姐,國公爺從神武營回來了!”
“爹回來了?”蘇酒放下茶盞,“多日不見,我得去瞧瞧他。”
管家有點猶豫,“前院還來了位客人……”
“客人?”
“是……是容夫人。”
容徵的母親?
蘇酒驚訝,“可知道她來做什么?”
“好像是……是提親……”
容徵竟然讓他娘登門提親?!
這么快?!
蘇酒匆匆來到前院,果然看見廳堂里坐著一位美婦人。
美婦人起身迎上來,笑吟吟地拉住蘇酒的手,“這就是小酒?果然生得標致溫婉,與我兒甚配。小酒不知道,徵兒自打看了太子大婚,回府就讓我登門提親。他說,必定要熱熱鬧鬧八抬大轎娶你過門!”
“容夫人。”
蘇酒臉紅紅地施了一禮,忐忑地望向陸國公。
她知道,她爹不喜歡容徵。
陸國公的臉色果然很臭。
他覺得容徵跟個弱不禁風的小雞崽似的,根本沒辦法保護他的掌上明珠!
然而當著人家母親的面,到底是不好意思把這種話說出口的。
他咳嗽兩聲,“心肝啊,咱們陸家是行伍出身,最好找個門當戶對的將門。”
么么啾,大魔王拿的是男主劇本,不用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