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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9章 猶是春閨夢里人

  清流城。

  正月未過,夜風還有些清寒。

  薛廣立在城樓,負手遠望金陵的方向。

  年過四十的男人,雖身居高位,可這兩年接連經歷了女兒毀容、兒子斷手的悲痛,儒雅的面容顯得蒼老而憔悴。

  他盯著天際起伏的群山,一字一頓:“蕭廷琛……”

  一名侍衛飛快奔來,恭敬地朝他拱手,“不出將軍所料,洛梨裳和蕭微華果然帶著十五萬兵馬進了地下水系,現在正朝請流城方向而來。”

  薛廣笑容殘酷。

  指尖拂拭過腰間掛著的錦囊,他道:“是帝師神機妙算才對。傳我命令,等洛梨裳他們進入河系中段,上流隨時準備開閘放水。再派十萬軍隊出城,圍剿他們駐扎在城外的五萬軍隊。”

  “是!”

  侍衛走后,薛廣狠狠盯向遙遠的金陵城,“蕭廷琛,我要你全軍覆沒,有來無回!”

  地下河系綿長蜿蜒。

  無數火把照亮了地底,洛梨裳身先士卒,騎著馬優哉游哉地朝盡頭走。

  蕭微華跟在她身后,淡淡道:“還要走多久?”

  “還得走半個時辰。”洛梨裳回頭瞥向他,笑容玩味,“害怕了?”

  少年面色冷峻,“我隨皇上征戰多年,去過比這里險峻一百倍的地方,從未害怕過。”

  洛梨裳笑笑。

  地面泥濘,又行了一段路,洛梨裳瞥見洞壁上生長著茂盛的植株。

  冬末初春之際,地底素來氣溫偏高,植株在黑暗的環境里開出胭脂紅的野花,妖嬈艷美十分好看。

  她眼底浮現出一抹溫情,隨意摘下幾枝。

  蕭微華面色冷淡,“原以為洛姐姐是男兒性情,不愛花兒粉兒的玩意,沒想到也還保留著女兒家的愛美之心。”

  “這些花如此好看,自然是要贈給美人的。”洛梨裳大笑,“我尋思著,擺在他的成衣鋪里,應當非常合適。”

  蕭微華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關于她和花柔柔的事情,他有所耳聞。

  原以為不過是她逢場作戲,沒想到竟是動了真心……

  他嘴角翹了翹,不動聲色地繼續打馬向前。

  又行了半刻鐘,蕭微華突然勒住韁繩,“你有沒有聽到什么奇怪的聲音?”

  “什么奇怪的聲音?”洛梨裳挑眉。

  蕭微華示意全軍停下,湊到洞壁上仔細傾聽,陡然變了臉色!

  他回頭,尖嘯著命令:“撤退,全軍撤退!”

  十五萬兵馬面面相覷,卻不敢違抗軍令,井然有序地轉身撤退。

  “蕭家弟弟,你這是干什么?”洛梨裳不解。

  從來冷靜的男人,在這一刻汗如雨下。

  他抬手擦了把冷汗,見蜿蜒不見盡頭的軍隊撤退得極為緩慢,干脆拔出腰間長刀,施展輕功躍上洞頂,使勁去鑿那些堅硬的泥土和石頭。

  洛梨裳皺著眉。

  雖然這個蕭家弟弟寡言少語,但行軍打仗卻從來不開玩笑。

  既然他發現異常,那就必然有異常。

  她吹了聲口哨縱身而上,幫蕭微華一起挖掘洞頂。

  她的親信紛紛跟上,一時間整座地下河通道撤退的撤退,開鑿洞頂的開鑿洞頂,人心惶惶,誰也不知道即將發生什么。

  直到遠處隱隱傳來轟隆聲響。

  宛如立春的驚雷,卻遠遠比驚雷更加恐怖。

  所有人面面相覷。

  等反應過來那是什么時,已經來不及了。

  驟然涌來的洪水,宛如世上最兇惡的猛獸,把兵馬卷進洶涌的河水之中,連掙扎都來不及!

  蕭微華渾身都是冷汗。

  寶刀卷了刃,虎口磨出血。

  他拼命開鑿洞壁,在洪水到來前的幾瞬,終于看見了地面光亮!

  “走!”

  他吼著,帶著殘余的十幾人逃出地底。

  洛梨裳還在發呆,被他緊緊握住手腕,生拉硬拽地拖出地底。

  洛梨裳在地面站穩,一眼看到有四面八方的埋伏。

  她神情微凜,袖里箭瞬間射了出去!

  埋伏的刺客中箭倒地,少女一只手撐在蕭微華肩上,騰空躍起,袖里箭閃爍著寒芒,朝四面八方射去!

  十幾名刺客倒在她的箭下,她盯向官道上策馬而來的一支軍隊,冷聲命令:“蕭微華,帶他們走!”

  蕭微華等人奪了刺客們的坐騎,朝洛梨裳伸出手,“一起!”

  洛梨裳笑了笑。

  余光瞥向地面,洪水漫出地底,染濕了泥土和她的靴履。

  十五萬兵馬全軍覆沒,只剩區區十幾人。

  她罪大惡極!

  她從懷里取出那幾枝花交給蕭微華,眼眸柔情似水,“替我把它們送去他的成衣鋪。占了他的清白,卻還不曾送過他什么東西……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吧!”

  說完,她拔出佩劍,利落地橫亙在眼前。

  是她輕敵了。

  所以無論如何,哪怕拼掉這條性命,她也該保護蕭微華平安離開!

  蕭微華不悅,“洛姐姐——”

  “別廢話,快走!蕭鳳嫻還在長安等你呢!”

  洛梨裳周身殺氣四溢,足尖點地,正面迎上那支軍隊!

  蕭微華閉了閉眼。

  片刻功夫,他當機立斷,“走!”

  洛梨裳孤身迎上那支成百上千人的軍隊。

  夜色如墨。

  明知是赴死,卻絲毫猶豫都沒有。

  金陵城。

  蕭廷琛與宿潤墨并肩坐在屋檐下。

  兩人一夜無言,直到東方漸漸浮起魚肚白。

  宿潤墨閉著眼,啞聲道:“薛廣只會紙上談兵,而帝師深謀遠慮、足智多謀,清流城這場計策,恐怕是出自帝師的手筆。”

  司空辰……

  蕭廷琛想著那位老人,眉目凜冽如遠山。

  他隨意撣去肩頭的露水,“這個時辰,也該傳來戰敗的消息了。”

  話音落地,一騎快馬躍過墻頭,穩穩落在院子里。

  蕭微華從馬背滾落,是從未有過的灰頭土臉。

  他眼睛里泛著血絲,單膝跪在臺階下,聲音近乎顫抖:

  “薛廣利用地下河,淹死了十五萬兄弟……又派兵十萬,圍剿駐扎在清流城外的五萬軍隊……二十萬大軍,全軍覆沒……臣,是連夜逃回金陵的……求皇上降罪!”

  蕭廷琛靜靜看著他。

  良久,他面無表情,“洛梨裳呢?”

  從來倔強冷硬的蕭微華,突然掉下眼淚。

  他顫抖地從懷里取出幾枝花,慢慢放在臺階上。

  然后沉默地以頭貼地。

  正是晨曦。

  薄金色的朝陽照耀在江南園林上,青瓦白墻、樓閣亭臺皆是溫柔模樣。

  市井間已經熱鬧起來。

  花柔柔獨坐閨樓,對鏡梳頭。

  鏡中人唇紅齒白,仍是少年般清秀。

花柔柔和梨裳這一對,明天就能寫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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