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為背叛的漆黑大刀,沉重粗獷,承載著少年的滿腔怒火,攜裹著雷霆之勢,發揮出了從未有過的強勢與霸道!
雪白的狹刀鋒利無匹,在少年另一只手中快速轉動,無時無刻都在尋找進攻和偷襲的角度,刁鉆的角度幾乎令老人措手不及!
無數條鎖鏈在半空中揮舞,猶如一條條黑暗嗜血的毒蛇。
鎖鏈與雙刀摩擦出火花,蕭廷琛越戰越勇,在這一場酣暢淋漓的戰斗中,幾乎發揮出了所有的潛能!
宿潤墨從半空中收回視線,怔怔凝向八卦陣。
血液溢出了溝槽。
只存在于傳說中的上古陣法被重新喚醒,長風驟起流星颯沓,竹榻上的美人猛然睜眼!
她凝著浩渺無垠的星空。
她抬起纖細白皙的玉手,在眼前緩緩打量。
大夢一場……
五百年。
“轟!!”
震耳欲聾的巨響聲猛然傳來,司空辰白衣染血,從半空狼狽跌落!
他重重砸在八卦陣上!
胸口,赫然插著一柄雪白狹刀!
吐出兩口污血,他緩緩坐起身,盯向蕭廷琛的目光充滿仇恨。
就在他準備繼續出手時,一只輕柔小手,慢慢搭在他的肩上。
熟悉的幽香傳來,司空辰如遭雷劈,竟不敢回頭。
美人歪了歪頭,純凈如琉璃的容顏噙著幾分淺笑,“我不在的時候,你是不是又不乖了?阿辰,你總愛四處闖禍。”
四周陷入詭異的寂靜。
眾人滿臉不敢置信。
阿辰?
總愛四處闖禍?
天底下,誰敢和帝師如此說話?!
這個女人,原來真的是帝師的紅顏知己啊?!
司空辰眼圈泛紅,渾身止不住地輕顫。
他像是做錯事的少年,慢慢低下頭,面龐上早已老淚縱橫。
蕭廷琛捂著胸口靠在廢墟上。
他的肋骨幾乎全部折斷,手臂和腿部還有深可見骨的重傷。
整個人宛如從血泊中撈出來的一般。
他盯著司空辰,被磨出血的大掌依舊握緊背叛的刀柄,隨時準備迎接他的廝殺。
可是并沒有……
隨著隋國公主蘇醒,老人宛如犯了錯事的少年,連抬起眼簾都不敢。
花珠慢慢跪坐在司空辰面前。
她的神情非常溫柔,宛如被春風吹開的漣漪。
她抬手,輕輕拔下老人發間玉簪。
“當年送你的定情之物,沒想到你依舊佩戴在身上……”她笑起來時嘴角邊有個甜甜的小梨渦,“果然,還是喜歡我的吧?”
司空辰始終不敢與她直視。
他低著頭,聲音悶悶的,“對不起。”
花珠眼底劃過一抹回憶。
元晟扶著花朝酒,一瘸一拐地走到蕭廷琛身邊。
花朝酒輕聲解釋道:“當年父親在關中起兵,短短五個月的時間就占據了關中平原。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母親懷上了我。后來父親發兵長安,欲要替隋國解圍。就在他率軍出征時,關中突然叛變。母親倉皇出逃,在逃亡過程中生下了我。隋國當時已是強弩之末,各地戰亂頻發,母親被叛軍抓走……吃了很多苦。”
她的聲音漸漸低啞。
生逢亂世,那么高貴的一位美人會吃什么苦,蕭廷琛和元晟心知肚明。
“父親聽說母親被抓走的消息,幾近崩潰。他發瘋般率軍趕回關中,卻只來得及見到母親的尸首……他無法接受這種結局,帶著我和母親離開關中,四處求丹問藥,欲要讓母親死而復生……”
花朝酒平靜地看著八卦陣中央的那對夫妻。
她也不清楚司空辰后來是如何跨越三代王朝的。
更不清楚,自己是如何跨越三代王朝的。
父親身上發生的很多事,對她而言都是神秘不可觸碰的,就算她翻遍各代王朝的古籍,也依舊無法解釋。
空氣中彌漫著凄涼惆悵的氣息。
元晟忽然訕訕:“也就是說,你和帝師一樣,活過了數百年光陰?”
他以前還稱呼花朝酒妹妹來著……
花朝酒瞥他一眼,“所以,你可以喚我祖奶奶。”
祖奶奶……
元晟臉色沉黑如水。
蕭廷琛扯了扯薄唇,依舊關注著八卦陣。
面對花珠的笑問,司空辰似乎靦腆了一下。
他有些難為情地低著頭,輕聲道:“阿珠等等我,我先解決掉這些雜碎,再與你細說當年之事……他們壞了我的好事,必須死!”
他正欲起身,花珠卻輕柔地擁住他。
少女凝著他的面容,指尖細細勾勒出他的眉眼,“阿辰,你老了。”
司空辰為難,“你若不喜歡這樣的我,那——”
少女伸出食指,抵在他的唇前。
她笑容善良溫柔,“喜歡干干凈凈的阿辰,不喜歡大開殺戒的阿辰。這些年你干的錯事還不夠多嗎?答應我,別再枉殺無辜。”
司空辰皺著眉。
別扭了半瞬,他沉默地點點頭。
花珠靠在他懷中,有些疲憊地閉上眼,“阿辰,能再見你一面,真好。”
干凈漂亮如琉璃的容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老去。
烏黑的鴉發更是漸漸化作雪白。
司空辰愣住。
縱便是以這種方式死而復生,也不該老去的如此之快!
他抱住花珠,不敢置信地盯向八卦陣旁的少女。
容貌與聲音都和蘇酒一模一樣,為什么她的血液……
老人的眼神逐漸浮現出濃烈徹骨的殺意。
他惡狠狠盯向蕭廷琛等人,“豎子怎敢欺騙老夫?!”
他正要動手,懷中人抬起手,輕輕攔住他。
隋國最后一位公主,即使老去也依舊氣度雍容,一眼便能窺視出她從前的風華絕代。
她靠在司空辰胸膛上,神態澄澈婉約,“阿辰,不許再殺人了……”
她帶笑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
仿佛她的醒來,只是一場終將散去的舊夢。
黎明的第一束光,穿透云層和地平線,悄然落在廢墟之上。
花珠的身影漸漸化作塵埃,隨風而逝。
司空辰凄厲哀吼,無論怎樣擁抱,都無法把四散的塵埃再度擁進懷中。
他宛如被全世界拋棄的孩子,孤零零站在原地,眼神絕望至極。
他守了花珠五百年。
五百年嘔心瀝血,原以為可以與她一同永生,誰知道……
“哈,哈哈哈哈哈!”
老人突然仰天大笑。
他死死握著那根碧玉簪,蓬頭垢面、衣衫襤褸,跌跌撞撞地跑進了黎明無法抵達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