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盼到懷瑾哥哥過來,她起身嚶嚶嚶地奔過去,“懷瑾哥哥,母后她不問青紅皂白就打我,求懷瑾哥哥為我做主!”
說著就要撲到蕭廷琛身上。
蕭廷琛不動聲色地側過身。
南宮奈奈撲了個空,眼眸含淚地望向他,“懷瑾哥哥……”
蕭廷琛嗓音淡漠:“身上都是血,沒的臟了朕的龍袍。”
他在南宮奈奈要吃人的目光中撩袍落座,望向薛程程。
那個女人仿佛沒有注意到他過來,眼里心里都只有蘇小狗,秀美的面龐滿是擔憂和淚痕,不顧宮女們的阻攔,愣是翻遍了坤寧宮上上下下。
她很在意那個孩子……
相比起來,仿佛那個孩子才是她薛程程的骨肉,而他蕭廷琛不過是仇人之子。
男人閉了閉眼。
雖然不再認薛程程當母親,可今夜看見這一幕,不知為何仍然覺著辛酸。
一只細軟溫暖的小手忽然握住他的手。
他睜開眼,蘇小酒單膝蹲在他腿邊,正仰著小臉看他。
鹿眼里盛著淺淺的溫暖,如同春日里的陽光。
男人冷硬的心瞬間變得軟乎乎的,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沒事。”
他轉向薛程程,淡淡道:“那孩子在乾和宮,朕會吩咐宮人好生送去你的寢殿。”
薛程程瘋癲的狀態,因為這句話立刻改變。
她滿臉是淚地望著蕭廷琛,宛如吃了定心劑般,那雙翦水秋瞳居然就這么平靜下來。
她退后兩步,深深凝了眼蕭廷琛,既沒有謝恩也沒有多說其他的話,沉默地朝殿外而去。
她走后,南宮奈奈孤零零跪坐在地,淚珠滾落歇斯底里,“她跑到坤寧宮大鬧,叫我這個當皇后的顏面盡失,我明日又該如何打理六宮?懷瑾哥哥,我也算你的發妻,為了你我拋下家國不遠千里而來,你對我最起碼的尊重呢?!”
蕭廷琛卻沒有半點憐香惜玉的心。
他吩咐宮人:“傳太醫,給你家主子好生包扎傷口。”
說完便走了。
南宮奈奈委屈得厲害,膝行上前去扯他的袍裾,卻被他毫不在意地扯開手。
少女終是忍不住嚎啕大哭。
判兒悄悄回頭看她,燈火葳蕤,昔日那位尊榮高貴的西嬋女帝跪坐在滿地狼藉里,滿殿的金碧輝煌卻透著冰冷,像是毫無生機的囚籠。
點翠的鳳冠為她的美貌錦上添花,但無疑,美貌在后宮之中本就是最不值錢的東西。
嫁給了不愛她的男人,無論怎么爭,她的余生都將活在痛苦之中。
夏夜寂靜。
蕭廷琛走到前面去了,蘇酒和判兒并肩穿行在蜿蜒宮巷。
判兒小聲:“南宮奈奈過得比我想象的還要不好,她才十四歲吧,卻活得像個怨婦。蘇姐姐,我一點兒也不想成為她那樣的女子。”
“你明白就好。”蘇酒望了眼滿天星辰,“所以你今后打算怎么辦呢?”
“暫時是不會回北涼的,畢竟我已經嫁給了宿潤墨不是?你們所有人都覺得宿潤墨喜歡陳簌,可唯有我自己明白,那個男人心里面其實是有我的。不僅僅是他曾為我簪花,還因為許多許多的小事,比如他教我寫中原的文字,教我中原的禮儀規矩……他喜歡我,是男人對女人的那種喜歡,只不過他自己還沒有意識到罷了。”
蘇酒望向判兒。
她那雙深邃的眼睛明亮得出奇,透出篤定和堅強的光彩,仿佛要為那份感情而義無反顧勇往直前。
因為那份飛揚神采,連帶著她整個人都光華艷麗起來,美貌遠勝陳簌。
北涼的女孩兒,愛一個人時便是這種可愛模樣嗎?
蘇酒心里發暖,默默牽住判兒的手。
翌日。
今兒沒有早朝,蕭廷琛還是把宿潤墨叫進了宮。
御書房寬大明亮,蘇酒端著茶盞過來,放下茶后卻舍不得走,躲在屏風后偷看他們。
宿潤墨優雅地吃著茶,眉梢眼角都多了些從前不曾有的溫和,像是浸潤了春風的冰雪,瞧著就知道他這段日子定是新婚燕爾蜜里調油。
她知道宿潤墨幼時經歷了家破人亡,這些年在諸國間四處奔波,心里面定然十分想有個安穩和睦的家。
陳簌給了他一個家,還替他把國師府打理得井井有條,所以哪怕他心里面并不愛陳簌,他也會覺得陳簌這樣的女人才堪為妻室。
判兒這趟進宮,反而給了陳簌在國師府站穩腳跟的機會,其實是虧了。
她琢磨著,聽見蕭廷琛淡淡開口:“你寵著陳簌,卻也不該忘了金判判。她到底是北涼的公主,雖然北涼已經歸降,但北涼人蠻橫霸道,如果知道他們從前的公主過得不好,會對大雍心存惡念。鬼域威脅著中原的平安,朕不愿在這檔口再和北涼生出嫌隙。”
宿潤墨低笑。
他合上茶蓋,“皇上何必說得如此冠冕堂皇?不過是那金判判在宮中擾了陛下,所以您才急不可耐地想讓微臣把她接回府。”
“知道就好。”
“實不相瞞,簌簌那夜被金判判嚇到,這段日子好不容易安穩下來,微臣著實不敢再叫金判判出現在她面前。皇上幫忙幫到底,不如再叫她在宮中多留一段日子?”
蕭廷琛滿臉嫌棄,“你倒是夫妻和睦了,那金判判整日纏著蘇小酒,朕夜夜獨守空房,不知道多凄慘。宿潤墨,你自己的女人還是自己照顧,趕緊把她接走吧!”
兩人竟漸漸爭執起來。
蘇酒抱著紅漆托盤,有點惆悵地靠在屏風上。
判兒可真是燙手山芋,居然誰也不愿意要她,雖然可憐但想想又有點好笑。
但陳簌畢竟城府深沉,不能再叫她霸著宿潤墨了,否則判兒將來當真一點機會都沒了。
她眼眸轉了轉,生出一個計策來。
初夏之際,御花園花樹蔥蘢。
涼亭里,判兒穿水藍色襦裙,梳整齊發髻,露出端潔漂亮的額頭,垂落的珍珠步搖叫她看起來多了幾分少女的天真爛漫,不搗亂時竟也時招人喜愛的乖巧模樣。。
她盤膝而坐,面前擺著一架長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