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后,蘇酒終于跟隨車隊抵達上京城。
她悄悄卷起垂紗簾一角,但見上京城繁華富貴,來往百姓皆都身穿綾羅,攤位上售賣的物品則千奇百怪,就連在中原被禁止售賣的刀劍、弩箭和毒藥都明目張膽地擺攤銷售。
女子拋頭露面不足為奇,青樓更是堂而皇之地矗立在街市最繁華處。
宵禁、律法一類的告示牌統統沒有,這里是一座真真正正強者為尊的城池。
她看得新奇,妃扇香輕聲道:“怎么看阿九姑娘的模樣,似乎從未見識過鬼獄的王都?”
蘇酒收回視線,“自幼在山中學習醫術,自然不曾來過這種繁華處,叫妃小姐見笑了。”
妃扇香以扇掩面,笑容里果然流露出幾分輕視。
轎輦穿過一條條街巷,終于停在了一座寬大端嚴的府邸前。
蘇酒隨妃扇香下了轎輦,瞧見妃家人都迎在府外,為首的男人約莫二三十歲,生得高大俊秀,舉止間透著輕浮氣,眉眼里卻藏著陰鷙,顯然不是個善茬。
“二妹妹回來了!”男人笑臉相迎,目光在蘇酒身上轉了轉,瞳眸難得亮起,“這位姑娘是……”
“陸神醫的高徒,特意下山為我調理身體的。”妃扇香并不怎么把她哥哥放在眼里,抬步朝府中走去,“一路辛苦,我要好好休息,你沒事別來打攪我。另外替我好好招待阿九姑娘,她可是我的貴客。”
妃云志應了聲“噯”,殷勤地轉向蘇酒,抬手道:“阿九姑娘里邊兒請?”
蘇酒仰頭注視著這座朱漆府邸。
嫣紅朱唇微微彎起,且不說妃家和鬼獄皇族的爭斗關系,單只論火藥,這座府邸再如何稱得上龍潭虎穴,那也值得她闖一闖!
她從容不迫地踏進了妃府。
妃云志為她安排的慕楓院奢華精致,邊走邊介紹道:“從慕楓院出來,往左是我二妹妹的住所,往右是我的住所。二妹妹平日繁忙,阿九姑娘如果有什么要緊事,找我就好。”
“多謝妃公子。”蘇酒頷首。
“你與扇香情同姐妹,何必叫我二公子那么見外?”妃云志笑瞇瞇的,言語間都是曖昧,“喚我云志哥哥就好。”
蘇酒笑笑,沒接話。
穿過鵝卵石花徑,她透過鏤花白石照壁,注意到隔壁院落有內侍宮女穿過。
妃云志解釋道:“不瞞阿九,因為扇香即將嫁進皇宮,所以才有宮人出沒,準備大婚當日要用到的東西,以及教導禮儀規矩之類的。我知道你從鄉野里來,沒見過那些陣仗,但你完全不必放在心上,更不用害怕。你是扇香的御用醫女,誰也不敢欺負你的。”
“多謝。”蘇酒狀似認真嬌憨地謝了一聲。
把蘇酒送到寢屋,他毫不避嫌地跟了進去。
蘇酒打量著滿屋擺設,余光卻悄悄注意這個男人,時刻提防他靠近自己。
她很厭惡妃云志盯著她的眼神,這種登徒子實在令人惡心,真不知道他是如何撐起妃家的。
妃云志眉眼含笑,視線流連過少女的窈窕曲線和那張嫩生生的俏臉,“阿九姑娘瞧著只有十五六歲的樣子,還未成親吧?”
蘇酒容貌清媚艷麗,但臉蛋有點接近娃娃臉,就算生了孩子也依舊體態纖弱,瞧著年紀很小的樣子。
大約因為屋子里沒有別人在,他更加大膽,甚至去拉蘇酒的小手。
蘇酒不動聲色地抬起手,拿起博古架上的一只玉如意把玩,老氣橫秋道:“我已有二十七八啦,因為保養得好,所以瞧著嫩。不瞞妃公子,我還生過一個孩子呢,你若不信大可去問妃小姐。”
妃云志挑了挑眉,目光從她纖細凝白的小手上一掠而過,又輕佻地落在她嫣紅的唇瓣上,“阿九姑娘傾城之姿,不知道娶你為妻的男人究竟是誰?看你打扮樸素,應當只是跟了個窮酸的鄉野村夫吧?看你孤身一人,那村夫必定是死了。阿九風華正茂,守寡的滋味兒可不好受吶……”
蘇酒臉色變幻。
這廝不去寫話本子簡直可惜,她還什么都沒說呢,他就自動腦補出這么一場大戲!
還鄉野村夫,還守寡,要是給蕭廷琛知道,不劈了這貨才怪!
她按了按突突直跳的額角,笑容冷淡,“寡婦門前是非多,妃公子就不怕惹一身麻煩?您位高權重,還是去忙您的事吧,我還要為妃小姐調理藥膳。”
妃云志笑瞇瞇的,眼睛里都是賊光。
他生平見過無數美人,卻沒有誰的容色更甚眼前這位。
嘖,好一個俏寡婦,他以后有福氣嘍!
他不急于一時,叮囑侍女好好侍奉蘇酒就出去處理政務了。
蘇酒稍稍松了口氣。
她放下玉如意,在寢屋轉了一圈,外面突然傳來嘈雜聲。
她走到屋外,一位容色俏麗的少女手提馬鞭,被侍女們簇擁著,正站在不遠處罵罵咧咧。
伺候蘇酒的小丫鬟低聲解釋道:“阿九姑娘莫怪,這位是我們府上的三小姐,平日里就十分囂張跋扈。她近日求得君王的賜婚,原本甜甜蜜蜜地待嫁呢,誰知那位謝侯爺平叛立功回來,一聽說自己莫名其妙多了位未婚妻,立刻進宮面圣拒絕。君王不愿寒了功臣的心,所以就免了這樁婚事。三小姐怒火上頭,見誰都打。這座慕楓院是府里最精致的院子,本是專門留來待客的,可三小姐一直想搬進來住。如今您住進來了,她心里是有火氣的。”
蘇酒聽得怔怔的。
半晌,她輕聲道:“那位謝侯爺叫什么名字?”
“嗯……好像是喚作謝容景,乃是從中原流放而來的呢。據說作戰十分英勇,在鬼獄平定了多起叛亂,十分受君王賞識。奴婢遠遠看過他,生得非常俊美,聽說上京城許多官家貴女都想當他的侯爺夫人!”
蘇酒莞爾。
原本還有點擔憂自己在鬼獄孤木難支,又不方便傳消息出去,如今得知謝容景混得這般好,她倒是放寬心了。
只是當務之急,是要和謝容景盡快碰面。
她看著來勢洶洶的妃家三小姐,忽然有了主意。
嗷,容景哥哥要出現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