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行皇帝喪期內納妾,這可是大罪。
但誰也不認為韓秀峰會色膽包天到如此地步,再聯想到他跟肅順之間的關系,京里的王公大臣和文武百官,對他為何被革職心知肚明,只是誰也不敢說出來罷了。甚至有人覺得他雖丟了官,但也算不幸中的大幸,至少不像陳孚恩那樣被發配去新疆。
文祥、榮祿和永祥沒想到求來求竟是這個結果,心存愧疚。
無顏面對韓秀峰,不好意思也不方便送行,只能讓新任理藩院理事官慶賢和總理衙門領班章京王千里幫著捎去一份程儀,并送上了一份“大禮”。
這份禮不能用銀錢來衡量,確切地說是一個失魂落魄的老管家和兩個怯生生的娃!
老管家一見著韓秀峰,就噗通跪倒在地嚎啕大哭,兩個娃更是摟著韓秀峰泣不成聲。
韓秀峰心里很不滋味兒,示意任鈺兒把兩個娃扶上車,隨即朝皇城方向深受作了一揖。
“四爺,您這是做什么?”慶賢連忙上前將他扶起。
“幫我轉告博川和仲華,就說這份大禮我收下了,這份恩情我韓秀峰定銘記于心。”
“四爺,文大人和榮大人知道您跟肅順的交情,知道您重情重義,為了這兩個孩子,為了給肅順留個后,先是去求恭親王,再去求兩宮太后,文大人磕頭把額頭都磕破了!”
“我能想象到,大恩不言謝,這份恩情我記下了。”
慶賢陪著他走到馬車邊,低聲道:“四爺,文大人說這是他唯一能做的,說對不住您。”
韓秀峰搖搖頭:“他沒錯,他沒對不起我。”
“文大人知道您委屈,他讓我轉告您,革職永不敘用最后又被啟用的官員多了。讓您別著急,等有了機會,他就幫您去跟兩宮太后和恭親王求情。”
“也請老兄幫我轉告文大人,秀峰對仕途已心灰意冷,只想回鄉終養老母,照料妻兒,此生不想再入仕為官了。”
“四爺,您先別急著做決定。”慶賢回頭看看身后,接著道:“文大人還說最遲年底,同文館就能開館,您不是有好幾個侄兒嗎,可以送一兩個來京。”
想到自個兒不想為官,不等于子侄們不想入仕,不然念那么多書做什么,韓秀峰權衡了一番,抬頭道:“我回去問問那幾個娃愿不愿意來,要是他們愿意,到時候還得勞煩老兄關照。”
“四爺,您這是哪里話,您的事就是我的事!要不是您庇護,我早被發配苦寒之地了。”
慶賢躬身一拜,旋即退到一邊。
王千里走上前,拱手道:“四爺,大頭的事您盡管放心,我會差人送他回泰州的。”
跟王千里,韓秀峰無需那么客氣,直言不諱地問:“到泰州之后呢?”
“到了泰州您更不用擔心,兩淮鹽運使喬松年是您的好友,前四川鹽茶道吳文錫也回泰州了。有他們在,大頭不會有事的。”
“我就怕人走茶涼。”
“他們不是那樣的人,何況文大人已經幫著寫了一封書信。”
“又是博川,他想的倒周全。”
“四爺,有件事千里不知當講不當講。”
“但說無妨。”
王千里回頭看了看任鈺兒坐的那輛馬車,湊韓秀峰耳邊道:“那兩個娃是保住了,但您把他倆帶在身邊恐怕不合適。依千里之見,您不如把他倆托付給信得過的人,讓他們去別的地方,走得越遠越好。”
“宮里那兩位不放心?”
“不管怎么說,這兩個娃也是宗室。”
“小看她們了,誰能想到她們竟如此……如此,算了,不說也罷。”
王千里是真擔心他的安危,又提醒道:“四爺,這件事不能拖,您得早下決斷。”
“知道了,我讓余叔帶他們去天津,找條船去上海。”
“這么安排最妥當。”
“回去吧,要是有緣,你我日后說不準還能相見。”
“什么有沒有緣,有文大人和榮大人在,您起復回京是早晚的事!”
“別人不曉得我的脾氣,難道你也不知道,這官我是不想再做了,先回鄉好好陪陪妻兒老小,等風聲過了,我說不準會去上海小住一段時間,或許會故地重游回趟海安。”
“那千里就在海安恭候四爺您。”
韓秀峰驚詫地問:“此話怎講?”
王千里輕嘆道:“不怕四爺笑話,沒您撐腰這官我是不敢做,現在辭又不合適,我打算過幾個月便找個由頭辭官回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