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哪家的嫡母,看見不受待見的庶出子居然能混的比自己精心教養的親兒子還要出色,心里都不會痛快。
而她家這個庶出子,不但出息了,而且還被她很失策的分家分了出去。
如今倒好,她白白把這個白眼狼養大,夏家二房所有的風光和好處都是他們自己的,和他至親的父母兄弟沒丁點兒關系。除了逢年過節回來應個景,算是徹底擺脫了她的手掌心。
二房父子女兒四個人,又是名又是利的,卻沒給老宅帶來絲毫好處,反而有隱隱壓著老宅,代替夏家嫡支的勢頭。
呂老夫人的這份不痛快已經積攢了很久,總要宣泄一下吧?
趁著二房這個女兒就要再嫁,這是個機會。
那個襄親王的外室子邵毅,他一定是圖夏珂一家正在上升的強勁勢頭,還有夏晏清會賺錢的本事,才肯委屈自己,娶她這個和離婦進門。
有了這個嫌隙,呂老夫人覺得,她若能時不時的在邵毅面前提調夏晏清曾是王晰之妻,想來邵毅心里會更加不痛快。
可想而知,這種說不出的不痛快,一定會讓邵毅嫌惡二房這個小賤/人。
剛才那幾句話,只是她先給夏珂一家提前通了個氣,想讓她不提此事,換夏晏清和邵毅日后少些隔閡,那就得付出些什么才是。
就比方說,這幾天京城吵得很兇的那件事,清韻齋從戶部賺取的一萬兩銀子,據自家老太爺說,是轉讓四輪馬車上用的什么東西。
能讓朝廷花一萬兩銀子買的物件兒,一定很稀罕、用處很大呢。
夏家也是有車馬行的,只不過一直經營不善,只是在勉力維持。
若二房這小賤/人能把四輪馬車的制作方法教給夏家,再把清韻齋那些得用的工匠派幾個過來,想來夏家車行用不了多長時間,就能在京城做出獨一份的生意。
那生意,一定能做出清韻齋的玻璃那樣的格局。以后,京城、乃至大梁朝的車行,都要以夏家車行為尊。
如今好容易逮著機會,能在夏晏清的親事上做做文章,卻被這個小賤/人伶牙俐齒的說出這么一番話,竟讓她無言以對。
若拿捏不住夏晏清,她接下來的要求可怎么出口?就算她能倚老賣老、以長輩的身份說出口,這小賤/人如此囂張,又怎能答應?
呂老夫人強撐著她的威嚴,怒斥道:“王家不過是外人,他們如何和夏家沒有關系!我說的是你!不要因為你,再讓你父母兄嫂和夏氏一門蒙羞!”
“哦,原來祖母是這個意思啊,”夏晏清說道,“孫女自覺行事光明磊落,也算有幾分本事,能做些讓人稱道的事情。原以為祖父和祖母會以孫女為榮呢,沒想到祖父祖母竟然是如此想的。”
她說著,還頗覺遺憾的搖了搖頭,又轉向蘇巧,問道:“敢問蘇姑姑,皇上和孫公公難道還管大族家女眷再婚之事嗎?所以蘇姑姑和綺羅倚翠和我在一起,為的是盯著我再嫁之后的舉止,以防我給祖父祖母丟臉、讓他們蒙羞嗎?”
呂老夫人和李夫人、孫氏等人齊齊看向蘇巧。再想想夏晏清的話,人家皇帝忙碌的是國家大事,哪里會管朝臣府里是否有和離婦再嫁?
京城各家權貴府邸都知道,蘇巧是皇帝對夏家女的一個表態,讓那些妨礙夏家女外出做事的流言蜚語閉嘴的態度!
這個混賬東西,在自己家居然也要把皇宮侍女擺出來,用以震懾自家長輩,簡直忤逆!
這種話問出來,蘇巧那是一定要配合的啊。
她一臉恭敬,屈膝答道:“姑奶奶說的哪里話?奴婢三人只是來服侍姑奶奶,保證姑奶奶既能方便在外做事,又能不失禮儀規矩,做個讓人稱道的國之大匠。”
蘇巧誰都沒看,但眾人卻都覺得這些話是用來敲打她們的。
“國之大匠”,這是皇上欽賜的匾額,是贊譽面前這個討人厭的女人精湛手藝的。
這樣被皇上贊譽的人,她們卻說她給父母和家族蒙羞……怎么會搞成這樣?!呂老夫人感覺自己呼吸都急促了,氣的。
夏晏清這邊還沒問完,繼續笑道:“依蘇姑姑看來,晏清的言行是否會讓親人和長輩蒙羞?”
蘇巧再次屈膝,嚴肅道:“姑奶奶行事循規蹈矩,并無逾越,還頗得朝廷贊譽,相信老太爺和老夫人是以姑奶奶為榮的,姑奶奶千萬不要妄自菲薄。”
夏晏清回頭,把呂老夫人和李夫人孫氏等人一一看過,才說道:“祖母您看,蘇姑姑是皇宮出來的,皇宮的利益規矩是最嚴格、最標準的。連蘇姑姑都是這么說了,您就放心好了,孫女絕不會讓您和祖父蒙羞。”
呂老夫人心下又是惱火又是憋屈,但蘇巧出面,打壓了她的同時,也給了她一個下臺階的機會。
她看著蘇巧,略欠了欠身,客氣道:“原來這位就是宮里的蘇姑姑,晏清這孩子淘氣,蒙蘇姑姑費心了。春桃,去取個錦凳來,請蘇姑姑坐下說話。”
蘇巧連忙攔住,行禮說道:“多謝老夫人抬舉,不過主仆有別,哪有主子站著,反倒讓奴婢坐下的道理。奴婢還是站著伺候姑奶奶才是。”
呂老夫人和老宅一眾女眷都是大恨,能讓皇宮侍女如此恭敬,還是在皇后宮中伺候過的、二房這個賤/蹄子,這是走了什么運道?
可這些情緒卻不能表現出來,至少不能在皇宮侍女面前表現出來。
呂老夫人一臉的欽佩,感嘆道:“不愧是伺候過皇后娘娘的,果然言行有度,舉止得體。”
李夫人和孫氏也在一旁連連稱贊,夏晏清給老夫人問安這檔子事兒算是揭過了。
夏珂看了一路的戲,見自家女兒和蘇巧果然配合默契,成功化解了長輩扣下的大帽子,心下大安。
他也聽出呂老夫人那幾句話里的威脅意味,但他家女兒機智,又有皇帝支持,一定能做到無往而不利。
既然女兒給力,他也已經給嫡母請過安,這里沒什么事,他便起身告退,帶著兩個兒子和長孫夏涵,往外院和夏斌及兄弟侄兒們聚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