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城,方朝生府上只能算尋常人家,家里女眷的樣貌也是尋常。在看了自己的尊榮,很受打擊之后,著實不想老妻也來一次這樣的不愉快經歷。
至于兒媳、孫女,他們不過是尋常七品官員,拿到這東西之后,每日里描眉畫鬢的,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
“先緊著你的計劃來吧,我家里用不到這些,讓娘們兒們知道我能弄到鏡子,沒得給自己找麻煩。”方朝生如是說,立即覺得一身輕松。
他的職位低,也沒有夏晏清和邵毅那唬人的名號。若是被人知道他能弄到鏡子,甚至會做鏡子,他可擋不住很多人上門討要,說不得還會因此得罪了惹不起的人。
他還想多活幾年呢。
直到第一次做出的鏡子鑲嵌妥當,光潔照人的置于桌案上,夏晏清才給邵毅帶了信兒。
二月底的下半晌申正時分,他們約了一家食肆的隔間見面。
邵毅這幾天最惦記的就是夏晏清說的、要送母親的禮物。
邵毅母親一直介懷于自己的身份低微,從來也沒想過給什么人擺架子,更不可能給自己兒子找麻煩。但皇帝早朝上給了那么一出,卻是讓邵母忐忑不已。
其實,完全不用做什么稀奇物件,只要夏晏清給出個態度,就足以讓邵母安心。只不過,夏晏清給他說的時候,已經在籌劃禮物的事情,他著實不好潑涼水。
當他得知消息,夏晏清給母親的禮物成功了,約他見面時,心情那叫一個飛揚。
出自自家媳婦之手,還能稱作成功的物件,絕不可能是凡物。更讓他高興的是,兩人還能在外面單獨見面,多大的福利啊。
所以,邵毅得到口信兒,連時間都沒看,就告假出來了。先匆匆回家一趟,之后直接坐到了食肆隔間等候。
夏晏清帶著帷帽進來時,邵毅正端詳著手里的一個匣子,見她進來,連忙把手中巴掌大的匣子合上,起身相迎。
夏晏清探頭看了看那匣子,笑問道:“看什么呢,這么用心?”
邵毅面上神色很是得意,笑道:“坐下給你看。”
邵毅來的早,使了銀子,把兩個隔間中間的隔斷去掉,形成一個比較大的空間。
兩人坐下,修遠在隔間外張羅早定好的茶水點心,蘇巧帶著心秀在桌旁伺候,心容綺羅三人則守在稍遠些的地方。
邵毅把匣子打開,向著夏晏清遞過來,“你看看喜不喜歡,我轉了好些地方才遇到這樣的成色。”
夏晏清詫異,送東西嗎?邵毅好像還真沒送過她什么私人物品。這貨,大概不會在第一樓、或者寶泰銀樓給她買個正時髦的琉璃首飾吧?
接過匣子一看,居然是她喜歡的類型,一只碧綠溫潤的玉鐲,通體透著一種朦朧的潤澤,一條似隱若無的細細的紅線飄在其間,非常漂亮。
玉是自然產物,這種質地的首飾,已經堪稱可遇而不可求了。
“如此品質,哪兒買來的?竟會有如此好運的被你拿到了。”夏晏清把玉鐲拿在手中,翻來覆去的細細觀看,驚喜道。
邵毅得意之色更甚:“不錯吧?我可是花了好長時間,在各個銀樓和玉器作坊淘來的,一直沒機會給你。”他最是了解夏晏清對首飾的喜好,璀璨奪目的琉璃首飾,一向不是她喜歡的。
“嗯嗯嗯,無論玉質還是顏色,都是上品中的上品,從來沒見過這么漂亮的首飾。”有沒有資格擁有是一回事,好東西夏晏清卻是見過的,這種質地的碧玉卻是不曾有過。
更主要的是,這時代,絕對不可能有造假的可能。
“我覺得也是,你看這里的細紋,看似斷斷續續,卻都是連在一起的,玉器店的掌柜說了……”邵毅隔著窄窄的桌子,和夏晏清討論著玉鐲的品相。
夏晏清把鐲子戴上手試了試,真的很喜歡呢。
戀戀不舍的把鐲子拿下,她也獻寶一樣的示意心秀把東西拿來。
大小不一的好幾個匣子。
邵毅有點兒傻眼,“這么多啊?”感覺他以后一定要吃軟飯一樣了啊。
夏晏清很敞亮的說道:“小女子我也不為難你,就不讓你猜了,我做了很厲害的鏡子送伯母,你要不要先看看?”
“鏡子啊。”邵毅感覺自己找回了場子。
夏晏清不悅:“什么叫鏡子啊——”
邵毅訕笑:“我這不是怕被你比的太慘嘛,晏清你一定聽出我語氣里的驚喜了吧?”
畢竟沒見過實物,夏晏清原諒邵毅的沒見識,“你先做做心理準備,這是用玻璃做的鏡子,絕對能做到纖毫畢現。不小心的話,猛然看到鏡子里的倒映,說不定會被嚇一跳。”
邵毅立即明白他剛才是理解錯誤了,就說嘛,能讓晏清費心做出來的東西,怎么會是凡物。
“嗯,拿來我先看看。”
結果不用說,他的驚訝和方朝生、蘇巧、心秀等人沒法兒比,畢竟,方朝生等人一直知道他們做的是什么,制作過程也讓他們對成品有些預見。
邵毅這才是真的第一次見這種東西,真的是纖毫畢現,在他手中那巴掌大的一面銀白色鏡子里,他的相貌、眼眸的細微、甚至每一根發絲和每一根眉毛,都能清清楚楚的照出來。
他從來不知道,自己居然是長這樣子的。若沒有媳婦兒之前的提醒,他一定要會被嚇一跳了。
居然能照的這么清楚?他還在鏡子前動了動,又把鏡子左右晃了晃。終于得出結論:鏡子里的人果然是自己,很清楚的自己。
“果真不是凡品啊。”邵毅喃喃道,他就知道,他媳婦出手,怎么可能不驚天動地?
他看了看夏晏清手邊還有幾個扁扁的匣子,其中一個,比其它的大了幾號。一時間,心中真的升起了希望。
“有這樣的鏡子,若真有往來的女眷拿到這樣的回禮,說不得,母親真能和京城女眷來往了,哪怕不多幾個也是好的。”
夏晏清笑嘻嘻的把那幾個匣子推向他,說道:“鏡子的做法不很難,和玻璃也沒共通之處,這做法就交給伯母吧。若是為了伯母和京城女眷交往,這一兩年、兩三年先不經營,只做禮品便好。
待到交往圈子穩定了,再拿它做生意,想來也是很賺銀子的。反正,既然交給伯母,自然由伯母決定以后怎么辦。”
邵毅聽了夏晏清的話,說話都結巴了:“這,這么大的好處,這樣做,不好吧?岳母大人也許會有想法。”
夏晏清笑道:“怎么會?賺錢的話,什么生意都能賺。鏡子稀奇,用于伯母和人交往才最好,我娘那里沒問題的。”
而且,她可不會把清韻齋的生意都作為嫁妝帶出來。那些得留在自己娘家,保證娘家的日子過的富足才好。
她可以通過管理清韻齋的生意賺管理方面的銀子,還可以把玻璃的衍生物品做起來,一樣可以大把的給自家賺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