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是讓秦指導員給叫醒的,在上甘嶺打了這么多天的仗,被人叫醒還是頭一回,我不由一個翻身從床上坐了起來,緊張地問道:,“什么情況?出什么事了?”
“沒,沒事”秦指導員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道:“就,就是天快亮了”
“啥?天還沒亮?”聞言我不由疑惑地看著秦指員。
“這個”是這樣的!,小秦指導員解釋道:“李連長一晚上都沒睡呢,他一直都在研究用迫擊炮阻止敵人破壞我們坑道的方案,他有些新的想法,想跟參謀長商量商量!”
“唔”。聽著秦指導這話我不由老臉一紅,別人為了這場戰斗都是忙里忙外的,而做為總指揮的我卻安心在這里睡大覺,剛才被人叫醒還不大樂意,,
于是我趕忙點了點頭問道:“李連長在哪?指揮部?”
“是!”秦指導應道:“他正在和迫擊炮手們討論戰術呢”。
“嗯!”我應了聲,隨手抓起步槍就朝指揮部走去,秦指導忙在后邊給我打著了手電筒。
在通道里走了幾步,不一會兒就來到了指揮部,就見媒油燈下人頭攢動,正有四、五名志愿軍戰士圍在地圖上商量著什么。
他們一見我走進指揮部,趕忙挺身朝我敬了個禮。
“繼續繼續!”我舉起手來示意:“別因為我來了就打斷你們,同志們繼續說!”
說著就轉向李寶成打趣道:“好你個李寶成,昨晚打仗也不叫上我”。
“打仗?”聞言李寶成不由疑惑地看了看身邊的人:“參謀長,我”我們昨晚沒打仗啊!“還說沒打仗!”我的手指在空中虛點了幾下說道:“秦指導員都告訴我了,說你們在這挑燈夜戰整整一晚上,不信你問問秦指導員!”
戰士們聽著不由愣了一下,等到明白我話里的意思后,哄的一聲就笑出聲來,就連秦指導員也被弄得有點哭笑不得。
李寶成也咧開了他原本嚴肅的臉,回答道:“大的主意作來作主,像這些小事情,就交給我這個連長好了!你昨天都忙了一整天了,我怎么還好意思再邀請你一起“夜戰,啊!”
哄的一聲,坑道里再次傳來了一片笑聲。
“怎么樣?”笑了一陣我就把話題轉入正題,問道:“研究了一晚上,覺得昨天的方案可行嗎?。
“當然可行!”李寶成點頭回答道:”參謀長,我先跟你介紹下這幾位同志,這位是人稱孫大炮的孫長祿同志,他是我們連出了名的迫擊炮手,大伙兒都說這孫大炮要是想打敵人的腳掌啊,那炮彈就不會打敵人的腳后跟”。
“你好!”我熱情地握了握這名已是滿臉皺紋的老戰士的手,感覺到他手上的一層厚厚的老繭,不由心生敬意。我知道,這些老繭不是種莊稼種出來的,而是在戰場上摸武器摸出來的,是殺敵人殺出來的!
“這位是楊飛羅同志!李寶成繼續介紹道:“他原本是炮兵部隊的,后來嫌在后方打敵人不過癮,主動要求調到步兵部隊當一名迫擊炮手,在測量坐標方面很有一套”。
“你好!”我再次伸出了手。
“這位是王昌盛同志!介紹到這位戰士的時候,李寶成不由笑道:“這不問不知道啊,我一問才知道,原來王昌盛同志早在與小日本打游擊的時候,就用過手托迫擊炮打鬼子的方法了!”
“哦!那你不是很有經驗了?”我不由問道。
“經驗談不上!”這名中年戰士笑了笑說道:“就是那時打游擊的時候,有時被鬼子追得緊了,根本就來不急架炮,常常就是用手托著炮把炮彈往里頭一放,就這么打了!開始也打不準,不過熟能生巧,后來打得多了慢慢也就準了!
“那就好!”被這名戰士這么一說,我心里就更有信心了。
介紹完之后,李寶成就指著地圖說道:“昨晚我統計了一下,坑道里一共有迫擊炮十五門,炮彈五百二十三枚!用來堅守我們剩余的十三個坑道口是綽綽有余的!”
“嗯!”我點了點頭。
炮彈雖說不多,志愿軍迫擊炮的炮彈基數是五十枚,這五百多枚炮彈平均下還夠不上一個基數的彈藥。不過我們只剩下十三個坑道口,這對彈藥的要求也不會太高。
“不過同志們卻另有想法!”頓了下李寶成就繼續說道:“同志們認為我們不能把戰斗只局限于剩下的這十三個坑道口上,這樣打的話這場戰就打得太死、太有規律了!在坑道里朝外面打迫擊炮,能打得到的地方本來就少,如果我們還只局限于這十三個坑道,那么能控制的地域就會很敵人也可以用迫擊炮、無后座力炮、手榴彈等武器在坑道口前做好準備與我們對抗,這就會給我們帶來很大的困難!”
“不錯”。我點了點頭,同意了李寶成的這個說法。
這個道理其實很簡單,如小漢品的鯊擊炮年只在泣十二個坑道口活動的話,偽軍大州個坑道口分配上幾個人,用手榴彈、炸藥包或是無后座力炮等做好準備專等著我們的迫擊手出來。
“所有我們認為!”李寶成指著地圖接著說道:“我們應該把戰斗擴大到所有的坑道口,被敵人堵上的坑道口我們可以把它們掏開。迫擊炮手在這個坑道口打完幾炮后小轉移到另一個坑道口去再打幾炮,這樣就可以把這場戰打活,每個坑道都有可能成為攻擊敵人的地方讓敵人防不勝防!”
“說的不錯!這樣就可以化被動為主動了!”我一邊點著頭,一邊又皺著眉頭說道:,“可是要在敵人的火力控制下把坑道口挖開,這談何容易啊!這是要付出很大的傷亡的!”這一點是勿庸置疑的,偽軍也不是傻子,他們炸塌了我們的坑道口,不可能會就此放任不管,他們肯定會派人巡視我監視,以防我們再把坑道口挖通。在這種情況下要想把坑道口的土石挖開,就意味著我們要頂著敵人的子彈作業 “媽師的戰士流血不流淚”。李寶成咬著牙回答道:“打仗總會有傷亡,何況,如果我們不把坑道口挖開,危險就會轉嫁到迫擊炮手的身上,說不定傷亡還會更大”。
我看著地圖沉默了一會兒,過了好一會兒才點頭同意了李寶成的這個作戰方案。不過我之所以同意,是因為考慮到了一點:偽軍對我們坑道口的破壞是有針對性的,他們首先進攻的是朝向五圣山方向的坑道口。而且由于我們昨天沒有及時想到對策,所以他們做得很成功,以至于幾乎所有朝向五圣山方向的坑道口都被炸毀了。
敵人這么做的目的很明顯,那就是為他們進攻五圣山做準備。一旦讓他們鞏固了這些被炸毀的坑道口,那么到時就算我們還能生存到最后,也無法對五圣山提供什么支援了。
從這一方面看,挖通被炸毀的坑道口也是很有必要的。
于是我當即對李寶成下令道:“乘著天還沒有亮,馬上下令戰士們著手挖通被敵人炸毀的坑道口,尤其是面向五圣山方向的,盡量不要驚動敵人,隱蔽作業!”
“是”。李寶成應了聲,當即下去組織人員動手。
“所有的迫擊炮手做好準備!”我再次下令道:“密切監視敵人動靜。敵人有什么動作,就盡量吸引敵人的注意力,掩護其它的戰士把坑道口挖通!”
“是!”幾名迫擊炮手應了聲,轉身就退了下去。
“秦指導員!”等戰士們都走光之后。我就拍了拍秦指導員的肩膀說道:“后方的工作就交給你了!”
“放下吧參謀長!”秦指導員滿臉疲憊地點了點頭:“你就只管在前線指揮戰斗,后方就由我撐著!”
“嗯!”我再次握了握秦指導員的手。轉身就抓起步槍朝坑道口的方向走去。
這段時間秦指導員雖是沒有說什么,但我卻知道他也不容易。自從上甘嶺開戰以來,秦指員就自覺地擔任起坑道里物資的儲蓄和分配工作,不過這些還算不了什么,最大的問題還是坑道里數目龐大的傷員隊伍”
上甘嶺開戰到現在已經有半個多月了,在這半個多月的戰斗中,坑道無疑就成了傷員最好的避風。又因為美軍一直都用不間斷的炮火轟炸封鎖住了我軍的補給線,所以傷員也一直送不下去。于是傷員就在坑道里越積越多,最多的時候竟然達到了三百多名。現在只所以只剩下了兩百多名,則完全是因為這些傷員沒有足夠的藥口醫治,而一個接著一個的犧牲了。
昨晚我抽了個空到傷員的坑道里去走了一趟,那里的場景讓我直到現在還是記憶猶新。坑道里連一滴酒精、一卷繃帶都沒有。傷員只好任憑傷口發炎糜爛,全靠堅強的意志和自身的體質支撐著。血腥、腐臭、汗臭和糞便味交織在一起,讓我幾乎就無法在那個坑道里再呆上一分鐘。
但我還是強忍了下來,因為我知道,躺在這里的都是我的戰友,都是曾經與我同生共死的兄弟。
而現在我只能眼著著他們在這里慢慢的死去,卻無法給他們任何幫助。
后來我發現,這些傷員們為了不影響戰友的情緒,都自覺強忍疼痛,一聲不吭,很多傷員都用嘴緊咬著床單,有的至死嘴里的床單都沒法拿下來”
為了照顧這些傷員,秦指導員把他所有的時間都耗在了這上面。他帶領著十幾名坑道衛生員日夜不歇地竭盡全力救護,甚至還有人在夜里偷偷地爬出坑道,撿拾照明彈上的降落傘、尸體棉衣里的揮花和斷了的槍管,回來做成繃帶和夾板,替傷員更換包扎、固定斷肢。
他們的辛勞絲毫也不比戰場上與敵人拼搏的戰士們遜色,這可以衛生員那一張張累得都變了形的臉上可以看得出來。
戰士們的一聲聲叫聲把我從思緒中拉了回來,抬頭一看,原來已訃:沉道口名戰十正在煤油燈昏暗的米線下,揮眉叩咋微搬石運土。
李寶成正在一旁指揮著。見到我來,當即迎了上來說道:“參謀長,一號坑道口被炸的時間很遲,偽軍還來不及擴大戰果就已經天黑了。因此這里被炸塌的地段也很短,我想在天亮前就把它挖通,這樣明天一早就可以為我們所用了”。
“嗯!”我點了點頭,想了想就說道:,“李連長,我認為我們不僅要強調盡快把坑道挖通,更應該強調同時”。
“鳳時?”李寶成聽著不由有些奇怪了。
“沒錯”。我指了指幾個方向說道:“這個坑道口是和其它兩個坑道互相支援、互相掩護的,如果我們只挖這一個坑道口,就算讓我們挖通了,其結果也是得不到其它坑道口的掩護,很快又會被敵人炸毀,我們的辛苦和用生命代價換來的坑道口,就會再次付之東流。但是如果我們能同時把這三個坑道口挖通了,使坑道之間能夠互相支援,這樣才是有意義的!”
“哦,我明白了!”李寶成接了搔腦袋,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你看看我,這么簡單的道理都沒有想到,差點壞了大事!”
“這就叫取長補短嘛!,小我繼續說道:,“為了達到挖通的時間一致性,我們可以在就要挖通時留下一層土,等到三個坑道口都準備好后,互相約好了同時挖通,這樣也可以打個外面的敵人措手不及”。
“是!我馬上去組織!李寶成挺了個身,轉身就去安排了。
為了不讓敵人察覺,挖掘坑道口的戰士們全都很小心的作業有的戰士為了不發出聲音,甚至干脆就把工兵鍬丟到了一旁,徒手在那土石里挖著、淘著。這些從坑道頂上塌下來的泥土雖說不是很硬,但其中混雜著許多彈片,所以沒過一會兒,戰士們就挖得雙手滿是鮮血,但他們卻像是沒事一樣毫不在乎。
挖出來的土,就由戰士們用炮彈箱一箱一箱的運到別的坑道里去,或是均勻的灑在地上。
隨著時間的推移,戰士們也越來越小心,最后終于停手不挖了。
其中一名戰士躡手躡腳的跑到我身旁來小聲報告道:“參謀長,我們聽到外面有敵人的說話聲,應該是差不多要挖通了!”
“千得好”。我點頭下令道:“等其它坑道的消息,做好戰斗準備!”“是!”那名戰士輕聲應了聲,朝其它戰士招了招手,把混和著鮮血和泥土的雙手在軍裝上擦了擦,就去摸自己靠在旁邊的槍。
這時幾名電話兵一邊拉著線一邊跑了過來,我正看著奇怪,其中一名在我面前挺身報告道:“這是李連長的主意,他命令我們接通三個坑道口的電話,由參謀長統一指揮,以達到三個坑道口的協同。”
“好家伙!”看著電話兵忙著接上電話機,我就不由暗贊了一聲,這個李寶成果然不愧是王牌部隊的連長,做起事來還真有兩把刷子!
電話兵的動作十分迅速,幾分鐘后就把電話機給裝好了,這也是戰場對電話兵的要求。由于這時的軍用電話是單線電話,所以用了兩部電話機分別聯系其它兩個坑道口。為了不讓坑道外的敵人聽到鈴聲,電話兵們還很細心的為它們蒙上了兩層厚厚的棉衣。
“喂喂”電話兵剛裝好電話,我就迫不及待的拔通了其它兩個。坑道口。從電話里傳來的聲音,我分辯出接電話的一個是李寶成。另一個是高永祥。
“你們都冷備好了嗎?,小我在電話里問道:“快挖通沒有?”
“我已經準備好了!”李寶成回答道:“就等參謀長的命令了!”
“再給我幾分鐘時間!,小另個電話傳來高永祥焦急的聲音:“我這里應該也快了,但還不能確定!”
“不要急!”我交待道:“要多點耐心,最重要的是不要讓敵人發現,我們還有時間”。
“是!”高永祥應著。
“李連長!”我又接著下令道:“調三門迫擊炮過來,一號坑道的這幾個坑道口對敵人的威脅很大。
被我們挖通之后,敵人可能很快就會故技重施,我們絕不能讓他們再次得逞。否則的話,我們再想挖通的難度就會很大了!”
“是”。電話那頭的李寶成當即應了聲。
不一會兒就有兩名戰士分別抱著一門迫擊炮和一箱彈藥從坑道的另一頭輕手輕腳的跑了上來。我定睛一看,卻是被稱作孫大炮的孫長祿,不由趕忙迎了上去握了握手。
這位不怎么愛說話的老兵信心十足的在我面前挺身道:“就看我的表現吧!我保證不讓敵人破壞我們的坑道!”
“好!就看你的了!”我回答道。
“通了,通了!”這時電話那頭傳來高永祥興奮的聲音:“參謀長,我們這里也通了,都準備好了,下命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