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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5章 花廳

  可就在太微抬起腳的瞬間,她看清了迎面走來的那一隊人。

  打頭的是個小黃門,提著燈,正在給他身旁的人照明。那人一身藍灰,生著一雙迷離艷麗的桃花眼。

  不是霍臨春,還能是誰。

  太微悚然一驚,伸出去的那只腳又輕輕落在了地上。

  深更半夜,霍太監帶著人登堂入室,進了靖寧伯府的內院!這叫什么事兒?她眼看著霍臨春一行人朝自己幾人越走越近,急忙拉了一把白姨娘和小七,退避到了角落里。

  可饒是這樣,也還是幾個顯眼的大活人。

  霍臨春經過她們身旁的時候,腳步一頓,笑著說了一句:“是靖寧伯的兩位千金嗎?”

  衣著打扮,是辨人的第一點。

  太微和小七身上穿的,一眼就能看出來不是婢女服飾。

  可霍臨春卻問了這樣一句話。

  他一個從最底層的泥淖里一路爬上司禮監秉筆的人,怎么可能會認不出來她們的身份?

  他在明知故問。

  但卻不知緣由……

  太微抿了抿嘴角。

  白姨娘小心翼翼地同他應了聲是。

  霍臨春便接過了一旁隨從手里的燈,舉起來,任由那道黃光明晃晃地照在太微幾人的臉上。

  太微有些睜不開眼睛,但朦朧間,她還是看見了霍臨春的臉。

  他說話的時候,聲音里帶著笑意,可他的臉上卻并沒有絲毫笑容。反而,帶著種令太微心驚的凝重。

  霍臨春會深夜出現在這里,絕非小事。

  太微在燈下閉上了眼睛。

  她聽見霍臨春輕笑了一聲,說了句:“幾位請吧,老夫人正等著您幾位呢。”

  小七偷偷地抓住了太微的手。

  她肉嘟嘟的小手在輕輕地發著抖。

  這樣的事,休說小七害怕了,就是太微也覺得惶惶不已。

  ——難道是父親出事了?

  可他這幾日,不是一直都老老實實地待在家里養傷嗎?

  而且,是什么樣的事,才能讓霍臨春深夜上門,直入內宅,猶入無人之境?

  雖說霍臨春是個閹人不假,進入內宅也不必避忌,但他身為東廠督公,進入靖寧伯的內宅,便不單單只是避不避忌的事了。

  沒有建陽帝的命令,縱是霍臨春亦不能。

  太微反手握緊了小七的手。

  當著霍臨春的面,她已沒有辦法再溜出去尋母親。

  她牽著小七,小七牽著白姨娘。

  三人并行,越過霍臨春,匆匆地往前頭走去。

  走出大約十來步后,太微悄悄地回頭,看了一眼身后。霍臨春帶著人,還在往內宅深處走去。

  跟在他身后的人,腰間俱都挎著刀,一身的煞氣。

  兩幫人,漸行漸遠。

  白姨娘捂著心口低低道:“這都是什么人呀……”

  她沒有見過霍臨春,更不知道霍臨春是個什么身份,只是見了那些刀劍,便已經有些腿軟。

  她先低頭看了看小七,再側目去看太微。

  小七沒有嚇哭,但小臉上已遍布懼意。

  至于太微……

  白姨娘望著太微愣了愣。

  太微臉上的神情,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樣子。

  她沒有在太微的臉上看見過,也從未在別人的臉上見著過。

  那神情,是那樣的復雜,是那樣的莫測。

  白姨娘一時之間看得有些呆住了。

  那些想說的話,就全都忘在了腦后。

  及至花廳,滿目人影,白姨娘便帶了小七去角落里坐下來。太微卻站在那沒有動。她的目光,一瞬不瞬地望著前頭的那扇屏風。

  烏木雕花,刻的松柏梅蘭。

  一扇扇打開,正正好將她們擋在了屏風后。

  太微冷眼一掃,人已經來得差不多齊了,似乎只有母親不在。她有些心浮氣躁地將視線從眾人身上收了回來。

  如果不是撞上了霍臨春,她這會應當已經和母親在一起了。

  然而眼角余光一瞄,太微怔了一下。

  除了母親外,還有一個人沒有來。

  她沒有看見二姐祁櫻的身影。

  正想著,太微忽然又從屏風上看到了兩個人影。

  兩個身量很高的男人身影!

  她猛地意識到,自己方才一直沒有看見過父親。屏風外的其中一個人影,應該就是父親。

  但同他站在一起的那個人,是誰?

  他們在交談。

  可聲音不大,太微幾乎聽不見。

  她耳邊響起來的,是四姐祁茉的聲音。

  祁茉正立在祁老夫人身后,力道適中地幫祁老夫人捏著肩頸,面帶不安地輕聲問道:“祖母,到底出了什么事,為什么要把我們都聚在這里?”

  花廳尚算寬敞,但平日只作會客使用,到底不如自己的屋子舒服自在。

  尤其是這樣的三更半夜。

  除了太微,她們每一個都是被人從床上喊起來的。

  這睡得正好的時候,突然被叫了起來,誰能痛快?

  祁茉心里鐵定是不痛快的。

  祁老夫人閉著眼睛靠在椅子上養神,臉上沒什么表情,但心里八成也不高興,聽了祁茉的話后,只不咸不淡地說了一句:“回頭便知道了。”

  祁茉聞言便閉上嘴不再言語。

  她前些天才被罰跪祠堂,如今正是重討祁老夫人歡心的時候,可不能操之過急,弄巧成拙了。

  按捺著心思,祁茉斜睨了一旁的太微一眼。

  太微背對著她,一動不動,像個雕塑的假人。

  與此同時,屏風后站著的兩個男人,一前一后地朝遠去走去。

  祁遠章的腿傷雖然好的差不多,但走起路來卻像是還不敢著力,一瘸一拐,拄根拐杖,愣是走成了三條腿的模樣。

  他身旁的年輕人,穿著一身的戎裝,見狀有些散漫地叫了一聲“靖寧伯”,輕笑著道:“您這腿,還沒有好?”

  祁遠章打著哈哈,摸摸腿又摸摸拐杖:“不瞞薛指揮使,我這腿呀,好是好了,但疼也是真的還疼呢。”

  薛懷刃聞言笑意不減,搖搖頭道:“您要總不敢放膽去走路,這疼怕是自己不會消失。”

  祁遠章唉聲嘆氣:“不說我這腿了,反正是把老骨頭。”他仰頭看了看天色,嘟噥了句:“已經這個時辰了,會不會抓不著人了?”

  薛懷刃舉著一把劍,屈指輕彈,“錚錚”兩聲,寒光如水,笑道:“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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