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山，葉子皓還想送大伯回家卻被拒絕了。
“你趕緊回去讀書吧，我自己能走了。”
岔道上，葉重義忍住心酸，含笑看著侄兒。
他自己的兒女不回來，最后他卻要靠侄兒和養女來盡孝。
他是很欣慰，卻也很難受。
“那我回去了。”
葉子皓不敢強求，喊了青喜過來攙著些，他看了葉青凰一眼，便轉身走了。
最近他往大房里跑的次數變多，和凰兒在一起的次數也多。
凰兒說得對，這樣會被發現的。
大伯會不會反對且不說，村里人一定會說閑話。
畢竟都清楚，凰兒只是葉家養女，不是親女，也不是誰的童養媳。
葉青凰看著遠去的背影，心下喟嘆。
她的人生總是這么坎坷，因為她是不平凡的人嗎？
回到家中，葉青凰看時間還早，便將繡架搬到院中開始趕活兒。
“喲，凰丫頭真是一刻也不休息呀。”
隔壁的大娘從門前經過，見了便忍不住跑進來看葉青凰的繡藝。
只是才繡幾天，繡布上出現的只有花景一角。
可以看出針線繁雜，卻不知全圖是何模樣。
“多謝大娘關心。”葉青凰手中繼續不停地拈針過線。
“凰丫頭，這么大一幅，也是五兩銀子吧？”那大娘還聊上癮了，又問。
“能不能賣五兩，得看我繡得能否入了林娘子的眼。”
葉青凰微微蹙眉，心里有些著急。
“大娘，您忙吧，林娘子說了，這個月若是交不上，就錯過了。”
“為啥？這繡品難道不是啥時候繡完去賣的？”那大娘頓時好奇地問。
剛好又有一個年輕些的婦人經過，聞言也走了進來，正是那大娘的兒媳婦。
“凰丫頭，你這繡的什么花樣子呀？只能這個月交嗎？”
沒想到又來一個，葉青凰的心態差點沒崩住。
全村都知道她能繡別人繡不了的大件，一幅就有五兩銀子賺頭。
以前沒人跑到院子里來打攪她繡花，可今天這婆媳卻不消停了。
“是呀，約定這個月，不然也不會給五兩了，別人也是忙不過來才不接呢。”
“我沒辦法，家里就這情況，實在沒空陪大娘和嬸子聊天了。”
葉青凰急得眼淚都掉出來了，還不能說話太硬以免得罪人。
“哎，是我們不是，忘了你趕活兒呢，哈哈、哈哈哈……”
“你快忙你的吧，不說了、不說了。”
那婆媳這才聽明白葉青凰的意思，頓時尷尬得紅了臉，打著哈哈便回家去了。
只是出了籬笆門扭頭看一眼繡花的葉青凰，才暗啐了一口。
村里又不缺繡娘，她們婆媳也是能繡的，就沒聽說繡花不能聊天的。
這能繡大件的就是不一樣，架子高著呢。
葉重義在廚房里煎藥，聽見院子里的動靜也是蹙起眉頭。
思量著這賺頭果然太招人注意，若是老有人跑來閑話，可不耽擱凰兒做事？
“凰兒，陽春三月不冷不熱，若是再過個把月，外面也不好繡花了，不如你把繡架放到堂屋去吧。”
葉重義交代坐在廚房門檻上的蓮兒看著藥爐，他走出來打著商量。
“堂屋比你屋里亮堂多了，夏天也不熱，平日爹也在堂屋扎些篾活兒，可以幫你看著繡架。”
“爹，要是以后還有人跑來，我就回自己屋去，出門帶鎖，比哪里都安全。”
葉青凰抬頭微笑，心想著剛才那婆媳不是有心，若有人存了心思，堂屋也擋不住人。
“也好，爹找你二叔，把你屋里窗子改改。”
葉重義見凰兒說出門帶鎖，心里也有些明白，便不勸她了，反而想到另一個辦法。
他年輕時在外走販，家境在村里并不貧寒。
這老宅是爹和爺爺手中留下來的，在他手中又重修過了。
現在的屋子都是青磚黑瓦，算是亮堂寬敞的了。
不過凰兒的屋子卻是西邊雜屋改的，是泥坯矮墻茅草房。
原本只是堆些雜物，后來霞兒嫌蓮兒太吵鬧影響繡花，讓凰兒帶著蓮兒一塊兒搬出去。
沒辦法，他只好收拾了那間雜屋砌了土坑，光線總是不比其他屋里。
“爹，我和二姐換屋吧。”葉青喜從屋里走出來，懇切地說道，“我屋里亮堂。”
“不用了，現在這樣就好。”葉青凰連忙拒絕。
若是她因繡花就和小弟換屋，傳出去叫外人怎么看呢？
奶奶和大姐回來，恐怕又生事端。
現在她只想多繡些大件多賺些錢，給爹還了債、再存些錢。
她報了恩、了了心事，以后不管是嫁給堂哥，還是離開這里，都能做到心中無愧，也不遺憾。
葉青喜還要再說，被葉青凰抬手制止了。
“我得繡花了，你要有空就把面和上，上回你做的饅頭還不錯，做兩格上蒸，把菜摘了，等我來炒。”
“知道了，二姐。”葉青喜癟癟嘴，只得答應下來。
葉重義見狀也不再說什么，目光卻是看了那雜屋的矮窗一眼，思量著是改窗子，還是推了建新屋子。
建新屋子又得多少磚、多少瓦，這個錢可以等端午前收了麥子再說。
葉青凰以為今天不會再有人打擾自己繡花，沒想到中飯前就被打斷了。
因為葉子玉帶著表姐來了。
這是葉張氏的娘家侄女張佩兒，比葉子玉大了小半歲，還未說親。
這是葉子玉的表姐，可不是葉青凰的。
“張家表姐來了。”
葉青凰抬頭，表情淡淡地看了一眼清明節里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少女。
“葉家堂妹，繡什么呢？”
張佩兒捻著帕子走進來，臉上掛著盈盈笑意，目光卻是好奇地張望著葉家大房的情況。
“葉青凰，青霞還沒回來嗎？”
葉子玉在墳山上就沒給葉青凰好臉色，這時候東張西望，更是毫不和善。
她只是帶表姐來找葉青霞玩兒的。
葉青霞是她堂姐，月份相近，打小她就直呼其名，不愛叫姐姐。
“沒回呢。”葉青凰隨口應了一句，繼續繡花。
“葉家堂妹，你用這么多繡針呀，厲害呢。”
張佩兒已走到繡架旁，湊過來看了兩眼，心里不屑、嘴上卻稱贊地說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