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還債的希望落空,又被罵不孝,當場氣得吐血、面如金紙,出的氣比進的氣多。”
“見狀我慌了神,叫小弟趕緊去找二叔、三叔來,二叔也就是青凰的公爹。”
“二叔勸奶奶,三叔卻幫奶奶罵我爹不孝,我爹吐血昏迷,二叔背了我爹去藥廬,當場扎銀針又欠幾兩銀的債。”
“三叔送來奶奶拿的一吊錢付帳,等爹醒來,我們回到家中,奶奶已隨三叔離家,帶走家中公帳,一個子兒不留。”
“當時我爹氣得差點撒手而去,但為了膝下還有兩個小的待養,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這是我爹最放心不下的兩個!”
葉青凰說到這里抹了一把眼淚,指著葉青喜和小妹。
小弟小妹也是親歷者,此時聽二姐說起來,早已泣不成聲。
看著他們這么小就這么可憐,看熱鬧的人都很同情。
有人搖頭嘆息、有人感慨大房爹也太可憐了,也有人直接罵起葉老太太。
當然也有明白人,趕緊提醒肯定是葉重華的錯,是葉重華哄了偏心娘這么做,不然誰出門會把家中銀兩全部打包帶走?
葉家大房積債難還,但又有四十畝田,按理比縣城不少人家日子都好過才是,這其中看來還有許多難言之事。
有明眼人已從葉青凰的話里聽出了許多訊息。
“請各位將青凰剛才所說,與三叔所說對照了聽,便明白是非公道如何了。”
葉青凰說到這里又抹了抹淚,聲音有些沉重。
“三月清明,奶奶和三叔未回,四月子皓院試結束,找到吳家私塾,先與三叔說了自己成親之事,又找到奶奶稟明成親之事。”
“再問到奶奶說,大伯很可憐,又欠下許多醫藥錢,可否將公帳交與他帶回給大伯。奶奶當場翻了臉,拿了掃帚又打又罵,將子皓趕出了門。”
“子皓回家不敢說這事,成親當日,大房嫁養女、二房娶媳婦,葉家村全村熱鬧,奈何子皓從考場出來,自己把日子說錯了,三叔是第二天趕回村中,奶奶未回。”
“五月,我們搬來縣城,三叔知道,也有登門過,只是我們恰好回了村未能碰上。”
“同在城西住著,本應我們做晚輩的時常去給奶奶請安,但奶奶是怎么離開葉家村的,發生過的那些事,實在讓我們無法當作親戚來走。”
“從五月到十月,奶奶從未來看過我們和這幾個小的,唯一一次,就是前幾天下雪時罵上門來。”
“再說中秋,奶奶未回,葉家大房再嫁女,未回,葉家二房嫁女,未回。公帳一事,至今提不得,錢去了哪里,問不得。”
“如今青凰已為葉家二房媳婦,族譜有名,三叔仍罵野丫頭,可有一點長輩之仁?三叔,我剛才所言整件事經過,你可有要反駁的?”
“做為整件事見證人,我當面對質!就算你把奶奶叫過來!把我們大房所有人叫過來,我也一樣是如此說!”
“而三叔你,還請向大家解釋清楚,八個月了,奶奶就不擔心一下我爹的病情如何嗎?就不擔心我們大房沒錢吃飯會如何嗎?”
“還是奶奶有擔心,但三叔不讓她回?畢竟她一個老太太,或許是找不著回村的路?三叔將她帶到縣城無疑就是禁足,聽你慫恿了吧?”
“不然三叔可替奶奶解釋一下,為何如三叔所說,是奶奶和大房里的矛盾,卻突然罵上二房孫子的門?這與子皓有何關系?”
“你無心說錯了話?你一個秀才!一個私塾先生!你會說錯話把禍引到侄子身上?而且還是拿不孝之名去罵他!”
“我身為子皓的媳婦,親眼看到他被奶奶傷了心,失魂落魄、暗自抹淚,半夜就發燒叫不醒!”
“而你們,第二天就稱病仍罵子皓不孝!反被郎中訓斥了吧?第三天也就是昨天,你們去縣學哭訴告狀,仍罵子皓不孝!”
“身為奶奶把親孫子逼到這份上!身為叔父將親侄子逼到這份上!你有何話說!吳老夫子你有何話說!”
葉青凰說到最后聲音凌厲!目光更如淬冰一般,看完葉重華,竟又看向一旁靜默的吳老夫子父子。
吳老夫子被這雙澄澈冰寒的眼,盯得仿佛動彈不得,只是驚訝地看著葉青凰。
這個小媳婦說話可真是……絲毫不遜于男子,氣勢逼人,竟讓他無言以對。
就他知道的一些情況,確實也差不多了,但沒想到有這么嚴重。
吳夫子張了張嘴,最后也在葉青凰的目光盯視下,漲紅了臉,愧然低頭。
他竟發現自己說不過一個小女子。
人群里早已炸開了鍋,都在為葉青凰語氣凌厲的最后幾句話而震驚!愕然!激蕩!
那天下午,許多人都記得自己是因為一個老婦人在罵葉案首,而聞聲隨行。
葉案首被老婦人打罵而不還手,最后才質問了老婦人幾句,又在葉重華到了之后,說了一些話。
事情經過他們也大致清楚了。
如今這案首娘子所說,可謂從頭到尾整個過程,讓大家聽得清晰無比。
因而,人群里如炸開了鍋,群情激憤。
“我早就說了,這葉秀才肯定嫉妒葉案首,不想侄子踩在自己頭上!”
“沒想到親叔這么毒,肯定是他故意慫恿了葉老太太,可葉老太太自己知道這不孝的后果嗎?”
“真是絕啊!一次次害葉案首,是想毀了他功名啊!”
“沒想到吳老夫子的女婿,竟是這般黑心!”
“吳老夫子自己知情么?這么多年翁婿,不可能一點風聲也不知吧?”
“誰知道呢,但我兒子可不能再送到這里讀書了,這樣的先生可教不出好學生來!”
“我家剛交了這季束修呢,怎么辦……”
聽了人群里的議論聲和對私塾的不滿,吳老夫子黑了臉,氣得渾身直哆嗦。
他想扇葉重華幾巴掌,可若他這么做了,就是承認葉重華的所做所為,恐怕還會毀了吳家私塾。
“重信,這事兒或許鬧厲害了,但肯定不是案首娘子所言這般復雜陰暗。”
吳老夫子不愧是精明一世的老夫子,很快便鎮定下來,走到門前朝葉重信行了個揖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