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那北蒼皇帝在來時路上水土不服,住進了行館之后就閉門不出,直到初三下午才去見了我們圣上。”
“夜里云華殿設宴,聽說兩個公主都有節目助興,獲北蒼皇帝盛贊。聽說昨天上午游了御花園,今天還去了太師府赴宴呢。”
“聽說初六開放皇家的清樂苑,只要是舉人的讀書人皆可去游玩呢,聽說圣上還安排了節目,由禮部在張羅呢。”
哥倆說得眉飛色舞,就連周先生和鄭哲煜在聽說開放皇家園林時,也露出了心動向往的表情。
但葉子皓卻搖頭,笑了笑道:“到時一定很熱鬧,不過我就不去了。”
一聽他不去,周先生和鄭哲煜皆是一愣,隨即恍然。
周先生便笑道:“當別人在忙著結交時,咱們更要用心在讀書上,有備而戰,不一定是去那熱鬧之地。”
說完,他便看向了陳飛。
陳飛被看得一臉莫名。
“你們每天都去街上聽消息回來就好,關于清樂苑的事情應該也會被傳出來的,到時發生了什么事,誰才學出眾、搏了頭彩,都可以去聽一聽。”
葉子皓卻笑道。
很顯然圣上開放清樂苑,是為招待北蒼皇帝的,但將還未開始考試的舉人召進皇家園林,卻給人一種奇怪的感覺。
也許只為了彰顯我朝文人實力和學子的繁榮景象,又或者是別的原因。
甚至可能是北蒼皇帝提出來的要求,出于禮貌而答應了。
但葉子皓心里持不同看法。
科舉光靠場外爭斗,或許可以看出一個人的機智和處世能力,但太早綻放自己,真的好嗎?
再說了,他低調藏身于此,不就是為了在春闈前避免紛爭么。若是在清樂苑被三叔逮個正著,不需要任何手段,只要當眾責罵他一頓,便可令他名譽掃地。
來到這京城里的靖陽舉人就算有不少,但在各州府舉人匯集的京城里,在這萬眾矚目的皇家園林里,誰會知道他們的過往真相?
任何一句話、任何一個反應,都可能毀了他通往考場的路。
他不知道別的舉人都是怎樣的背景和處境,但他自身并不安全。
當初楊先生暗示過他的話,他記在心里呢。
這事情,周先生和鄭哲煜自然也是知情的,因而當葉子皓說不去時,他們也就熄了念頭。
他們一進京城就住到了這里,同縣舉人沒見著他們,如今再見到,自然也能聯想得到,若被纏上,可就給葉子皓添麻煩了。
尤其周先生知道些真相,更是先替葉子皓捏了一把汗。
夜里,周先生還是忍不住地將偷聽到的話告訴了鄭哲煜。
“葉重華也太黑了吧,一直這么害親侄子,對他有什么好處啊。”
鄭哲煜聽了大吃一驚,不敢置信地道。
“這事兒我也想了很久,最后我只能想到,或許葉重華是寧愿別人高中,也不愿意自家侄子高中,因為……”
見鄭哲煜睜大了眼睛盯著自己,周先生卻壓低了聲音。
“你想啊,這次子皓考了解元,他葉重華考了什么?”
末榜頭名和頭榜頭名差多遠?
身為親叔被侄子超過那么多,面子尊嚴都沒了,雖然考上了舉人,也不覺得驕傲的。
鄭哲煜啞口,無奈地嘆了口氣。
他們繼續在家讀書。
初六這天結束后,一眾考生談論的話題除了北蒼皇帝的風采,最多的竟然是在詢問:靖陽解元來了沒有?
平時在客棧里畢竟也不是所有人聚集,只是華興客棧聚集的解元多一些而更有名氣而已。
但清樂苑里讀書人成堆,最后被北蒼皇帝點名結交時,大家才發現,各州解元都來了,獨缺靖陽葉子皓。
葉子皓是沒來清樂苑,還是沒進京?
若沒進京……這話題就微妙了。
因為有一種可能性,那就是路上耽擱了,路上耽擱的原因也有很多。
有事情、生病了、遇險了……
春闈資格,只有舉人身份才能獲得,而進考場的資格,只要在關閉考場前,將自己的資料交與點名的考官查看,換取進場名牌便可。
出場后將名牌換回自己的資料,下一場考試再換。
而且每一場考試都不同位置,是隨機的,也就避免了抄襲或別的小動作發生。
但這么久了,在京城的考生們多半都是認識的,唯有東華州解元至今沒有露面。
不在縣城,不在風頭上的周先生和鄭哲煜則無人問起,畢竟他們一個名次居中,一個是三年前的舉人。
葉子皓風頭正盛,被問到的同縣學考生們,可就是毀譽各半了,真真是人情冷暖,此時便見真章了。
若只是清樂苑里發生的事,可能還傳不了多少到外面來,但若考生們在互相談論、詢問,什么事兒都不是秘密了。
除了清樂苑里發生的那些展露才華的游戲、比試,剩下的,就連市井百姓也在奇怪。
東華州解元若是沒有趕上春闈怎么辦?
葉子皓每天聽著表弟們從外面帶回的消息,卻心情突然大好起來。
“原來站在場外看場上明爭暗斗,別有風貌啊。”
還好他早有防備,為了不讓同鄉找來擾了自己讀書清靜,當初就和錦風閣叮囑過了,就是和他簽過租賃文書的中人,也是提醒過的。
因而,現在知道他下落的人,怕是數不出一只手掌來。
而清樂苑竟然開放到正月十二,讓學子們甚至京城大戶人家的人都趁機游玩一翻。
因為大戶人家前往,隨從、下人眾多,這熱鬧就漸漸變了味兒。
在有些閨閣小姐們也往清樂苑擠時,考生們就不去了。
而北蒼皇帝自初六之后只去逛過一次,就再也沒有去過了。
陳飛他們將消息傳回來時,大家只是好笑。
他們突然覺得,這清樂苑一開,能看到很多事情,也能認清很多嘴臉。
考生們展露才華,明爭暗斗。
權貴們別有用心,明爭暗斗。
貴女們各展芳華,明爭暗斗。
這種事情,他們不來京城,是沒有機會見識到的。
現在他們才知道,曾經以為很了不得的縣城,其實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