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城的中原本陰森的氛圍,在眾鬼咆哮之下,居然有種慷慨激揚之感,辛無涯心中又是自豪又是欣喜,等軍中吼聲平息下來,辛無涯直接側身朝著計緣微微行禮,計緣向著他微微點頭,但沒有站出來說話。
之后鬼軍操練一番之后,辛無涯和計緣才離開了校場。
見到無涯鬼城如今的狀態,可以說是稍稍超出了計緣的預期,算得上驚喜了,所以對于這鬼城的信心更高了一些,至少這制度在較長時間的最初階段能令人放心,而且修行界和陽世人間不同,管理者的壽數極長,心性和氣相也是一種較為直觀的體現,只要最初的人選沒有什么問題,那么出問題的概率就不會很大了。
一個半時辰之后,幽冥鬼府一間大堂內,這里顯然是辛無涯經常議事的地方,上方有大桌大椅,而下方兩側也不乏桌椅,并且桌上都有必要的文房用具,最上方甚至還有令箭筒。
此刻堂中除了計緣和辛無涯,鬼城中一些身份相對較高的積年老鬼也來了不少,包括但不局限于鬼將,只不過坐在上方顯赫主坐上的卻不是辛無涯,而是計緣,辛無涯則站在一側看著,其余鬼物也無一入座,都在上方主坐附近。
被一眾鬼物圍著的計緣正一手持一枚印章,一手拿著狼毫,揮毫往印章刻印處落筆。
原本的印章上寫的是:無涯鬼城之主。
而此刻隨著計緣筆尖落下,一筆一劃寫下的時候,印章上的刻印也隨之改變,字還沒寫完,目前能看到的只有兩個字,正是“幽冥”二字。
計緣寫得很慢,廳內一眾鬼物都能感覺到計先生筆尖落下仿佛有巨大的阻力,并且筆尖交織著白光和黃光。
“噠噠噠……”
一種輕微的聲響產生,辛無涯和其中一名鬼將率先朝著聲音方位望去,發現是旁邊一張桌上的茶盞正在抖動。
“叮叮叮叮……”“噠噠噠……”
廳中的杯盞、筆架、兵器架等處的東西都在搖晃,地面和屋舍,甚至眾鬼的心神都有輕微的晃動感。
一種令眾鬼心悸的感覺從無到有,逐漸隨著震動感越來越強。
“城主,這……”
有一個積年鬼物有些承受不住壓力開口,辛無涯只是皺眉搖頭,注意力重新集中到計緣身上。
眾鬼也不傻,當然明白這恐怕是計先生引起的變化,并且應該與計先生所刻寫的印章有關。
其他物件怎么震動,計緣所在的一張桌子始終紋絲不動,其上的杯盞等物也安安靜靜,計緣雙手更是平穩,落筆之時筆尖都絲毫不顫。
僅僅四個篆文,卻花去一刻鐘才寫完,當計緣最后一筆落下,印章表面金白之光一閃而逝,廳堂中的一切震動感也隨之在同一刻消失。
廳內包括辛無涯在內的一眾鬼物在四顧之后,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計緣手中的印章上,在計緣自己看印面的時候,大家都能看清印章之上的四個字,正是:幽冥正堂。
計緣仔細端詳了一下手中的印章,然后掂量了一下分量,隨后將之遞給一邊的辛無涯。
“給你,日后若簽文賜吏,可往文書和令牌等物上扣印。”
辛無涯雖然很想忍住心中的激動,但奈何此刻實在有些難以自持,面色肅穆的同時鬼體都微微抖動,雙手小心的去接印章。
這印章一入手,一股沉重的感覺就從印章上傳到辛無涯的手中,根本不像是幾斤重的印章,而像是接住了一個巨大的磨盤。雖然這重量對于辛無涯來說依然不算多重,可這種反差感實在強烈,更好似承接了一種重擔一樣,抓去這印章也好似存在某種阻力,但只是幾息之后,有一道道氣息從印章處出現,掃過辛無涯身上,印章重量感猶在,但握在手中卻運轉自如了。
“辛無涯,定不負先生重托,我等鬼眾,定不負先生重托!”
“定不負先生重托!”
其余鬼物也一起行禮,齊聲隨著辛無涯承諾,計緣抖了幾下衣衫站起身來。
“正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此印給你,除了可以幫助幽冥鬼府正本清源,也算是能正一正名。”
說到這,計緣輕輕舒出一口氣。
“好了,我走了,你們好自為之吧。”
“辛無涯送先生!”
辛無涯將印章收好,隨后將計緣送出府外,計緣站在幽冥鬼府的門樓之下,看著辛無涯,淡淡說道。
“那印章驅動亦需你自身法力,需得慎用。”
“先生放心,在下一定慎之又慎!”
計緣微笑點頭,心知這辛無涯或許還沒完全明白他的意思,但他也沒有要如同教小朋友一般說得太細太明,反正他很快就會知道的,一念及此,計緣和辛無涯相互行禮之后,直接踏云而去。
辛無涯看著天空遠去的白云,良久之后才折返回府,這次回去連腳步都輕快了許多,回到廳中的時候,廳內眾鬼全都看著他。辛無涯的喜悅之情再也藏不住,拿出印章就開懷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此印在手,又有計先生可依,我等從今往后就是幽冥正統之一,哪怕現在還不能說明什么,但早晚不會比那些鬼神身份低!而我等鬼修更是收益極多!你們來看!”
辛無涯坐回自己的主座上,將印章朝上展示,一眾鬼將鬼物紛紛圍攏過來。
“此印雖屬幽冥,但堂正光明清氣自流,定可助鬼修聚元神而明靈臺,絕對是一件非同凡響了正道至寶,先生真乃天人也,簡單落筆竟能成此寶!”
越說辛無涯越是激動,視線掃過眾鬼,定睛在之前校場又擂鼓又領眾鬼齊呼的高大鬼將身上。
“刑曾。”
“末將在!”
“把你令牌拿來。”
鬼將一擺衣甲,從身側寫下一塊漆黑的令牌,雙手遞交到桌上,辛無涯直接取過令牌,掃過上頭刑曾的名號和將令,伸手一拂,將上頭的“將”字改成了“帥”字,然后右手持印章,運氣自身鬼道法力往令牌上一印。
“刑曾受令,命你為鬼兵陰帥!”
印章之下,金光爆射,猶如火花閃耀,光芒之后,令牌上已經多了印痕。
辛無涯將令牌交還給鬼將,后者再次雙手去接,但令牌一入手,手心居然冒出淡淡青煙,同時更有一種鉆心的痛苦出現。
“滋滋滋滋滋……”
刑曾強忍著痛楚,并沒有松手,而是將令牌抓了起來,十幾息之后,觸手的痛覺消散了不少,雖然依舊隱有痛楚,但身上反而出奇的輕松了一些。
“多謝城主……呃,城主,您怎么了?”
“城主!”“城主您怎么了!”
一眾鬼物大驚失色,他們發現剛剛還好好的城主,此刻在遞出帥令之后,整個鬼軀微微抽搐,抓著印章趴在桌上,氣息都有些紊亂,臉上更是一陣青一陣白,偶爾還閃過可怖的鬼相。
“呃……嗬……啊……”
“快為城主渡引陰靈之氣!”“一起施法!”
一眾鬼物立刻圍著辛無涯形成一個圈,二話不說就施法引動純凈陰氣和絲絲太陰之力。
辛無涯的癥狀來得快好的也快,僅僅十幾息之后就已經緩過勁來,只是頭依然有些痛,其實哪怕沒有一眾鬼物在身邊,再過一會他自己也能緩過來。
即便是剛才那種關頭,即便明知肯定是因為印綬的問題,辛無涯的手依然死死攥著印綬不曾放松。
“呼……我算是明白先生后面那句話了……”
辛無涯沒頭沒腦說了一句,面上卻依然洋溢笑容,恰恰是這么劇烈的反應,讓他更確信了這印章的威能,頂多心中暗自決定,下次要印封什么的時候,還是得悠著點,至少陰帥這種不能輕易封。
計緣飛離無涯鬼城還不遠,那邊印章帶起的反應他也還能感受到,這么短的距離下,在意境山河中,他甚至能看到代表辛無涯的那顆棋子閃動了幾下,知道對方已經迫不及待嘗試過了。
一天以后計緣已經到達大貞的通天江上空,隨后計緣也不作猶豫,直接自上而下飛遁入水,從水底往通天江水府而去。
水府門前,巡守的幾名水中夜叉看見計緣前來,趕忙靠近相迎。
“拜見計先生!”
計緣望了望水府方向,問了一聲道。
“你們龍君還沒回來?”
夜叉抬頭回答道。
“是,龍君還未歸來,江神娘娘正在府中,計先生只管入內!”
計緣想了下,擺了擺手后微微行禮。
“我就不進去了,和江神娘娘說一聲我來過了便是了,計某告辭!”
“先生走好!”
幾名夜叉趕忙躬身回禮,見計緣御水離去之后,其中一個夜叉趕緊入了水府,去通知江神娘娘。
水府中應若璃正躺在床榻上休息,忽然感覺到附近水波繞動,也有聲音靠近。
“誰?”
殿室簾帳后,夜叉站定,趕忙躬身回道。
“稟告江神娘娘,計先生來過了。”
應若璃一下睜開眼睛從軟榻上坐起來。
“計叔叔?人呢?”
“呃,回江神娘娘的話,計先生是來找龍君的,見龍君不在,讓屬下告知江神娘娘一聲后,便已經離去。”
應若璃皺了皺眉咬了咬唇,眼神中似有思緒閃動,幾息后又軟軟躺倒在榻上。
“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