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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 我叫陳玉京

  我叫陳玉京。

  我的家族以前也是郡門望族。

  在我五歲那年,我的父親出任了一朝太史令,為王朝記載史事,同時掌管天文歷法,祭祀等禮儀。

  我之所以記得那么清楚的原因是因為那年家里擺了一桌全豬宴,殺了二十頭豬,宴席很壯觀,我吃的很香。

  因為豬肉很貴,并不是什么時候都會宰殺二十頭豬來擺一桌宴席。

  我有兩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

  一個叫男孩衛鳳天。

  一個叫女孩蘇曼。

  我們三個人的父輩一代是關系很好的朋友。

  我們因為父輩的關系,也成為了互相之間很好的朋友。

  衛鳳天年紀最大,所以我和蘇曼都叫他衛大哥。

  從小衛大哥就比我聰明,他什么事情都能做到最好。

  小時候的衛大哥就表現出了成熟沉穩的氣度,就連我的父親也經常出口夸贊他,說他以后一定能成大器。

  在我六歲的時候。

  鄰國的香山書院招生。

  我們的父親讓我們三個人都去考試。

  我雖然比衛大哥差了一些,卻也還是通過了書院的選拔,成為了這座大地上三大儒門圣地之一的學生。

  令我意外的是。

  沒想到蘇曼竟然也能考中。

  我喜歡這個女孩。

  她小時候就長得很漂亮。

  衛大哥也喜歡她。

  但我能夠感覺到,蘇曼更喜歡和我一起玩。

  可能是以為衛大哥小時候總表現出一副大人的樣子,讓我們只能將他當做大哥,而我更能理解蘇曼。

  如果按照正常的軌跡下去,我長大之后可以娶她,讓她當我的妻子。

  人生總是充滿了各種不幸。

  這是我從七歲那年明白的道理。

  那年。

  我父親在奉皇帝為一次重要的祭祀占卜的時候,占卜到了不好的結果。

  這種事情沒有哪個皇帝喜歡看到,尤其是一個好大喜功,獨斷專行的皇帝。

  我父親被下獄了。

  陳家也被牽連了。

  本來我也應該以罪臣之子的身份,被賣為官奴。

  結果因為我是書院學生的身份,得以特赦,但家里的其他人卻沒這個好運氣,都被充軍發配了。

  在我父親被斬首的那天,衛鳳天和蘇曼想來安慰我。

  我故意躲了起來。

  因為我不想被他們看見我那天的樣子。

  在大伯他們被發配的那天,大伯對我說,要我在書院好好學習,以后才能家族正名。

  我知道香山書院有這個能力,因為儒門是三教之中唯一可以插手王朝政事的一家。

  我家里出了事情之后,再回到書院去,同學之間對我的態度發生了截然不同的變化。

  我像往常一樣去找一些曾經友好的同學,請教經義上的問題時,他們開始拒絕并疏遠我了。

  自我家族莫落后,我已經不是與他們一個階層的人了。

  也就是那個時候起,我的心態發生了一些改變,明白了一個道理:

  想要不被人拒絕,就不要去求人。

  從那以后,我自己能做到的事情,我從來不去麻煩別人。

  就算我不懂的事情,我寧愿多花一些時間自己去想,也不想去求別人。

  第一次做不到的事情,我可以多去做幾次,僥幸我并不算笨,多做幾次,總會成功。

  雖然這樣比別人的效率慢很多,但我不會被傷害。

  因為家族原因,我需要學會自己保護自己。

  當我什么事情都能夠自己做到的時候,就沒有人會拒絕我了。

  蘇曼問我為什么后來不去找她了。

  也是這個原因。

  我仍然還喜歡她,一直都喜歡她。

  但我當時家境破落,無錢無才,無依無靠,在那個時候我唯一剩下的,就是我的一點自尊了。

  原本青梅竹馬的我們,現在變得地位懸殊。

  我怎么可能再去找她。

  那時候的我,已經沒辦法再許給她那年的玩笑了。

  陳玉京要娶蘇曼為妻。

  這個小時候玩笑許下的承諾,變得最后那樣高不可攀。

  但我明白。

  只要我在書院里發憤圖強,奪得鰲頭,在一無所有的環境下,還能憑著自己出人頭地的話,未來仍舊還可以靠自己的本事,來光明正大的娶她為妻。

  所以我下定決心,一定要做書院內最出色的弟子。

  讓我暗暗感激的是,蘇曼一直還是蘇曼。

  她一直都是那個值得我去喜歡鐘情的女孩。

  在書院學習的幾年里,雖然其他名門學生都因為我父親在朝中失勢的原因,不愿意再與我接觸。

  只有她,還是一如既往那般待我。

  終于我在書院十年來不懈苦讀,在圣賢文章之中讀透了一些往圣的道理,由此打開了一扇通天門戶。

  我開始在書院大考中名列前茅。

  在我二十歲的時候,書院大考,我文章獲得了書院內十八位先生的認可,鰲頭獨占,甚至連衛大哥也被我比了下去。

  那次蘇曼來為我慶祝,我很高興,終于覺得自己可以理直氣壯的享受和她待在一起的時間。

  但我也感覺到了,那次衛大哥很不高興。

  十年來,一直都是他獨占第一,那是他第一次輪到了第二,還是被我這個情同手足的兄弟擠下去了。

  后來,他待我在兄弟之外,更多了幾分對手般的敵意。

  我并沒有介意,甚至理解。

  因為我待他也是一樣。

  接下里的幾年,書院大考的第一第二,便在我和他之間輪換。

  似乎是為了刻意針對彼此,互相之間爭強好勝。

  我們兩人治學的經書道理,最后完全成為了兩門針鋒相對的經義。

  我從往圣絕學中看到了“人性本善,人皆有惻隱之心,長以修養自身,可成君子。”

  這是上千年來儒門一直信奉的正統教義。

  但衛大哥卻劍走偏鋒,主張“人性本惡,先天喜怒是為天情,君子小人無益,唯用道德刑律加之,才可律人,已成君子。”

  我們兩人兩種不同的思想主張,甚至讓當時書院分為了兩個派系。

  漸漸地,香山書院這一代出現了兩位上佳傳人的事情,開始傳到了書院之外。

  有人稱我和衛大哥為書院雙璧。

  我們兩個人自己也明白,下一代書院主就要在我們兩個人之間選出。

  現如今我已經在大蛇鄉教化此地鄉民一年之久,再過幾天,就是這一年考驗的結果出現之時。

  而我等待這么多年的時候終于要到來了。

  成為儒門三大圣地之一的院主,執掌南方儒門。

  我能讓蘇曼成為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

  今天。

  蘇曼來找我了。

  她并沒有說什么,只是來看我。

  但沒有成為院主之前,我不會去問她。

  我知道衛大哥也喜歡她。

  我不能確定在我沒當上院之前開口問的話,她是不是還會像小時候一樣提前選擇我。

  從小我就明白那個道理。

  沒有足夠的把握之前,不要去求一些可能得不到的東西。

  當我擁有了一定的準備之后,我想要的東西,都會自己拿到。

  我錯了。

  原來。

  在這感情這件事情上,這個道理是不對的。

  在蘇曼走后,一個叫陸青萍的少年來找到我。

  他說,蘇曼離開這里后要去嫁給衛大哥為妻了,從此以后……她將是我的大嫂。

  這天。

  從小到大不曾飲酒的陳玉京喝醉了。

  院外。

  陸青萍和孟寒蟬等人看著,都是嘆息一聲。

  永遠要等到做足準備才能鼓起勇氣行動,這樣的性格注定會失去太多的東西。

  陳玉京太自信了,以為蘇曼一定會等他。

  但是在感情的世界里,沒有誰會一直在原地等待另一人。

  “一個高傲、自尊、卻又極度自卑的可憐人。”

  孟寒蟬幽幽道了一句:“你說現在陳玉京去挽留那綠衣女子,她會回頭嗎?”

  陸青萍聽到這個問題,想到了那女子離開前的一句話。

  她要讓他后悔。

  后悔什么?

  后悔為什么不能為了她低頭,放棄他那可笑的尊嚴。

  你根本從來都沒有說過什么,憑什么要我一直等你?

  她只是想要他開口說他的心意而已。

  為什么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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