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逢時一意孤行,將鳥銃的訂單給予郭淡,很快他也為此付出一些代價,主要還不在于兵部,畢竟他在兵部還是德高望重,關鍵是都察院。
都察院的御史們跟郭淡可真是死對頭,方逢時作為副都御史,竟然主動與郭淡合作,這令很多御史非常不爽。
不少御史直接質問方逢時,方逢時是心平氣和的跟他們解釋,至于他們是否聽得進去,方逢時其實也不在意,他如今一心只想推進火器的發展,完成數位將軍未完成的夢想。
蓋因這是方逢時主動找得郭淡,大臣們自然也不能像以往一樣,去找郭淡或者萬歷的麻煩。
然而,郭淡可也沒有因此樂個清閑,他得馬上去衛輝府送訂單,因為鳥銃對他也非常重要,但是目前衛輝府還沒有一個生產鳥銃的作坊,這得他親自去安排,況且他原本就打算去一趟開封府,處理一些善后事宜。
拿下訂單后,郭淡就與徐姑姑、楊飛絮啟程前往衛輝府。
這一路是快馬加鞭,披星戴月,只是在途徑彰德府時,在趙王府停留一宿,順便問了問關于彰德府的發展。
其實不問也知道,他們這一路行來,道路兩邊是旅店茶肆林立,來往商人、文士是絡繹不絕,一派繁榮的景象。
彰德府非常幸運,這剛剛開放,就遇上了衛輝府井噴時期,大量的貨物運往京城,這來來回回,可是能夠創造不少收益的。
與開封府、衛輝府不同的是,彰德府的發展,都集中在道路兩邊。
就這么一會兒功夫,彰德府的道路,修得就已經比衛輝府要寬、要平坦。
道路越好,商人就越往這邊走,他們就賺得越多。
趙王府當然是深受其益,他們控制著大量的糧食、鹽、菜,等等,這收益可是增加不少,而多出來的這一部分收益,郭淡可是要分一半走的。
趙王心里倒是有些郁悶,因為郭淡并未做太多事,二人上回就聊了一宿,只不過這市場需求變大了,他賺得當然多了,但他也不敢毀約,他也不傻,這來往得商人,都是因為衛輝府,郭淡一聲令下,這一切又可能化為烏有。
這錢必須得給。
而郭淡暫時也沒有精力管理彰德府,關鍵這事別人沒法幫他,他的打算就是先依靠交通撐著,等開封府那邊忙完之后,再回過頭來管管。
又行得兩日,他們來到衛輝府。
“吁...!”
馬車應聲而頓。
郭淡身體晃動了下,問道:“什么事?”
車夫忙答道:“姑爺,路邊有幾個小娃亂跑,小人怕撞著他們。”
又聽得車外響起一個稚嫩聲音,“對不起,對不起,我們不是故意的。”
聲音是漸漸遠去。
郭淡掀開窗簾看去,只見路邊的草地上有著五六個不到十歲的小娃正在追逐著一個小皮球,不過他們有意識的往草坪中間踢去,不禁微微一笑。
忽見后面的徐姑姑已經下得馬車,不由得也跟著從馬車下來。
“想不到你的體育聯盟這么快便取得成功。”
徐姑姑走上前來,一邊說著,一邊游目四顧。
郭淡舉目四顧,原來草地上不止是一群小娃在踢球,而河邊得亭內也有不少人正在下棋,玩撲克,圍觀的人更多了,笑道:“到下雨天雨傘總是賣得出奇的快。”
徐姑姑點點頭,又好奇道:“這道理誰都知道,可為什么成功的總是你?”
“居士此言差異,這道理只有我明白。”郭淡搖搖頭,又道:“雨傘也只有在下雨賣得出奇的好,但是這耕地卻是穩賺不賠,相比起來,我不過是一個幸運的笨商人罷了。”
徐姑姑沉吟道:“原來如此。”
這體育聯盟能不能掙錢,都是后話,但前期可是要投入不少錢,但是買土地一定不會虧的,既然如此,誰還愿意花錢搞這體育聯盟。
郭淡深呼吸一口氣,又伸展了下雙臂,道:“居士,這里離府城已經沒有多遠,我們干脆就走過去,坐在車門怪悶的。”
“正有此意。”
楊飛絮也下得馬來,三人沿著河邊往西南方向行去。
他們才離開多少天,但是今日的衛輝府給徐姑姑的感覺是大不一樣,她看到不再是一道道匆匆而過的身影,處處都是歡聲笑語,仿佛變得更加有生氣,而這一切都是因為體育聯盟。
如果快樂是無價的,那么郭淡真是輕描淡寫間做了一筆血賺的買賣。
不過有一個情況并未改變。
就是沿途過往得百姓,是非常自然的向郭淡和徐姑姑問好。
“郭夫人”叫得是異常順口。
對此郭淡、徐姑姑都倍感無奈,這兩個聰明人都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來到城門前,那擁堵的城門,迫使著他們只能從邊上的樓梯入城,雖然城墻改建已經批了,但是這需要做很多籌備得,如今都還沒有開始拆。
“郭校尉。”
剛剛來到城內,忽聞一人喊道。
郭淡偏頭一看,只見一個書生打扮得年輕人走了過來,問道:“你是?”
“在下李華,來自南京。”
“原來是李才子,失敬,失敬。”郭淡拱拱手,但臉上盡是困惑,他并不認識此人。
李華道:“敢問郭校尉,為何你只舉辦下棋、玩撲克比賽,而不舉辦詩畫比賽?”
郭淡是啞然失笑:“李才子可真是抬舉在下,在下不過是一個小商人,那詩畫我自己都看不太懂,又怎好意思舉辦詩畫比賽,那不是讓人笑話嗎。”
李華稍稍點頭,道:“郭校尉言之有理。”
徐姑姑暗自搖頭,只覺這李華又是一個書呆子。
郭淡舉辦體育聯盟,是為百姓找樂子,因為百姓天天在為他賺錢,文人的樂子,干他屁事,他才不會費這神,還嫌事不夠多么。
“抱歉。”
郭淡微微頷首,往前走去。
未走得兩步,只見一坨包子肉餡扔到他腳下,立刻便沖上來一條土黃狗,將那肉餡給一口吞下,是連渣都不剩。
郭淡偏頭一看,只見街邊包子攤前,站著一個六七十歲的禿頂老者,身上裹著的灰布長衫,怕是有些年沒洗過了,腳下一雙草鞋,腳裸處還有著絲絲血跡。
只見那老頭又抓起一個大肉包,雙手掰開,讓肉餡扔到地上,喂食腳下的黃狗,自己卻大口大口吃著包子皮。
楊飛絮、郭淡皆覺非常怪異。
這真是人吃得不如狗啊!
想不到這年頭愛狗人士也是如此瘋狂。郭淡搖搖頭,正準備離開時,那老者突然看來,只見其額上有著一條刀疤直直下來,一直到下巴,仿佛將臉劈開了一般,是觸目驚心,但雙目卻是炯炯有神。
“付錢!”
老者突然回手指了下包子攤。
郭淡左右看了看,道:“你是在跟我說話嗎?”
老者卻道:“難道你有讓女人付錢的習慣嗎?”
“想有,可惜沒有養成。”郭淡情不自禁吃軟飯失敗的過往,又問道:“但我為什么要幫你付錢?”
老者鼓著眼道:“哪有這么多為什么,要人人都問老夫為什么,那老夫早就瘋了。”
原來是個瘋子呀!郭淡笑道:“要人人都讓我付錢,我也會瘋的,我看你這條狗,應該值幾個錢,這是我唯一能夠幫你的。”
“幾個包子而已,常言道,助人為樂。”徐姑姑突然低聲言道。
郭淡回過頭去,詫異地看著徐姑姑。
徐姑姑笑道:“就當是做做善事吧。”
“好吧!”
郭淡走上前,掏出五錢銀子遞給那賣包子的婦人,道:“吃光這五錢銀子,你就得讓他先掏錢。”
“臭小子,可真是狗眼看人低,不過今兒我有事,下回再找你算賬。”
那老者怒罵一句,抓起兩個包子就往前大步走去。
忽聽得一聲叫喊聲,“徐老頭,你別跑。”
郭淡回頭望去,又見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背著藥箱追了過來。
那禿頂老者回過頭去,破口大罵道:“你這瘋老頭,從山陰一直追老夫追到這里,老夫都被你逼得向乞丐要錢,可真是豈有此理。”
乞丐?
郭淡心想,他應該不是指我吧?
背著藥箱的老者,不禁停住腳步,是好氣好笑道:“人家好心幫你付錢,你卻還罵人家乞丐,自己得了瘋病,我好心要幫你治病,你卻還罵我,我看你的良心還真是讓狗給吃了。”
郭淡很是委屈道:“老先生,他不見得是說我,我哪里像乞丐。”
“就是,就是。”
那禿頂老者連連拍手,激動不已道:“臭小子,你來評評理,誰才是瘋子。”
郭淡看著那禿頂老者,心道,那當然是你比較像。
不過他也沒有說出來,一看這兩老頭都不太正常,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背著藥箱的老者先是給了郭淡兩道歉意的目光,又向那禿頂老頭道:“你看看你自己,瘋言瘋語,卻還不自知,快些站住,讓我幫你看看,待晚了可就沒藥醫了。”
“老夫一個正常人,會讓你一個瘋老頭來看病么。你別再追了,再追老夫可真的會讓狗咬你。”
“你嚇唬不了我的,今兒我要不把你給治好,我是誓不罷休。”
“今兒老夫要是讓你給治了,老夫真是死不瞑目。”
這兩個老頭一邊互罵,一邊追逐著。
倒還別說,兩個都龍精虎猛,腳步利索的很,不一會兒,便消失在人流之中。
難道這是當下流行得騙術?郭淡突然看向徐姑姑道:“其實你方才不讓我付錢,興許這錢我也得付,畢竟這大娘都已經看呆了。”
徐姑姑先是一愣,又下意識看向包子攤,只見那買包子的大娘正伸長著脖頸在人群中搜尋那兩個瘋老頭,這才明白過來,莞爾道:“放心,這一筆買賣虧不了你。”
郭淡皺了下眉頭,道:“你認識他們?”
徐姑姑只是笑而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