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一事,對于中央而言,可是非常敏感的事。
這么多年來,雖然大問題沒有,但小問題不斷,尤其是楊家與當地巡撫之間的矛盾,就從來沒有間斷過。
但一直懸而未決。
如今萬歷似乎動了心。
這大會開完,申時行與王錫爵、王錫爵又馬上開了個小會。
“到底陛下是真的想要對西南用兵,還是希望將軍備交予郭淡的鐵器作坊生產?”
許國是一臉困惑。
這小皇帝的主張是越來越多,但同時也越來越令人看不明白了。
王錫爵道:“若是后者的話,那理應與郭淡有關系,可是上回軍備一事,郭淡并未爭取,非常爽快將軍備生產交了出來,可見他并不是非常在意,更加不可能以此事來請求陛下。”
申時行道:“可是我今早入宮時,就聽說郭淡在清晨時分曾急急忙忙入宮,面見了陛下。”
王錫爵驚訝道:“竟有這事?”
申時行點點頭,道:“此事肯定與郭淡有關系,但這并不能說明究竟是陛下先找的郭淡,還是郭淡先找的陛下。”
許國道:“那這事我們該怎么辦?這必然會有人反對,王家屏就不是非常贊成。”
申時行道:“王家屏只是不贊成對西南用兵,但是他究竟是否反對在湖廣設立神機營,我看他也有些猶豫。暫時我們先不要去揣測圣意,我們應該就事論事,到底在湖廣設立神機營是否有必要?”
許國就道:“若能夠練就一支精兵,那倒也不錯,畢竟目前在西南方面,朝廷確實太過依賴楊家,以至于我們明知楊應龍做了一些大逆不道之事,也只能忍著不說。
我就是擔心,這是錢花了,可精兵卻看不到幾個,而且這話說回來,誰都知道郭淡手中的錢,就是陛下的,陛下利用郭淡賺國庫的錢,這可不是一個好的苗頭。”
王錫爵道:“但是以前郭淡也生產過軍備,可以說是我大明自建國以來,最為優良的軍備,且價格也中規中矩,給予郭淡生產,他受到的監視比任何人都要多,我對于讓郭淡來生產軍備,并不反對。”
申時行苦笑道:“你們怎么又扯到郭淡身上去了,我們現在要議論的是,是否有在湖廣設立神機營,如果有必要,我們就支持陛下,如果沒有必要,我們就三緘其口。”
王錫爵和許國相視一眼,均是點點頭。
他們當然不喜歡楊家統治著播州,他們對楊應龍這個人也比較反感,他們到底還是希望能夠保持以文馭武,但目前的情況,就是沒有軍隊的威懾,就沒法在那邊壓制住楊應龍。
其實任何一個政治成熟的國家,就應該是采取以文馭武,戰爭只是政治的延續,打不打應該是政治家來決定,而軍事家只負責打贏一場仗,至于叫囂當然是交給鍵盤俠。
這其實跟楊應龍是否有些謀逆之心,并沒有直接關系,他有沒有某逆之心,朝廷都不可能對他完全放心。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總裁辦公室一如既往的亮起了燭光。
一諾牙行的員工就算是再苦再累,也很少有抱怨,其中一個原因,就是他們的總裁以身作則,大多數時候,總裁都是下班最晚的那位。
只是他們并不知道他們的總裁就是喜歡工作。
寇涴紗此時整坐在辦公室,審閱從各地送來的一些契約副本,如今牙行盤子太大,每年都有不少契約副本送來總部審查。
吱呀一聲。
休息室的門突然打開來。
郭淡揉著眼走了出來。
“夫君,你醒啦!”
寇涴紗趕緊放下手中的契約副本,站起身來,吩咐秘書端盆溫水和那些糕點史昂來,旋即又去到茶桌旁為郭淡斟上一杯熱茶。
“謝謝!”郭淡接過茶杯來,喝了一口,漱了漱口,深深呼吸一口氣,問道:“什么時辰了?”
寇涴紗道:“剛剛入夜。”
“哇!我睡了這么久。”
郭淡不禁往窗外看去。
寇涴紗關心道:“夫君,你昨日剛剛回來,舟車勞頓,緊接著又是一宿未眠,我擔心你的身體?”
郭淡笑道:“關于我的身體,夫人大可放心,我非常注重自己的身體,因為我是最怕生病的,你看我都不惜利用工作時間來休息。”
寇涴紗抿唇一笑,但眼中的擔憂并未褪去,突然問道:“夫君,關于那三支商隊,你是不是有另外的打算?”
雖然這事是很可怕得,但也不至于郭淡徹夜不眠,又去找徐姑姑,又去找皇帝。
郭淡笑道:“其實你不問,我也打算跟你說,這人死不能復生,我唯一能夠做到的就是做出一些賠償,我今日一早趕去皇宮,并非是為了此事,我主要是建議陛下出兵西南。”
寇涴紗鳳目睜圓,她做夢也沒有想到,郭淡竟然會這么做。
郭淡笑道:“夫人勿驚,以我們現在的財力,推動一場戰爭,也并非什么稀奇的事,這么說吧,我們的買賣能夠做這么大,全因周邊有皇家禁衛保護,由此可見,我們需要軍隊的保護,如果陛下的軍隊不到西南,我們在那邊永遠站不住腳。”
“可是夫君,這可是戰爭啊!”
寇涴紗搖著頭,不可思議道。
郭淡笑道:“打仗不一定是壞事,唯有戰爭才能夠令我們的鐵器作坊獲得軍備訂單。”
“原來.!”
寇涴紗也不例外,此時嚇得捂住櫻唇,如果將這事記錄在史書上,郭淡絕對是遺臭萬年。
做這事的人,那真是具備奸臣的一切條件,都不需要去揣測。
咚咚咚!
一陣敲門聲打斷他們的談話。
寇涴紗定了定神,道:“進來吧。”
只見兩個女秘書端著一盆水一些糕點走了進來。
郭淡洗了洗臉,然后坐了下來,一邊吃著糕點,一邊道:“其實軍備都只是其次,更為主要的是,我需要那片地區來完成我的貨幣計劃。”
寇涴紗錯愕道:“貨幣計劃?”
關于這個計劃,郭淡一早也跟她提過,整個海外計劃的目的,就是掌控貨幣,但這兩件事有何關聯?
郭淡點點頭道:“關于貨幣,是我大明不可磨滅的傷痛,自秦大一統以來,就沒有哪個朝代如我大明一樣,完全失去對貨幣的掌控,在這種情況,經濟是難以發展起來的。
而如今海外計劃已經開始,我必須要著手我的貨幣計劃,但是整個中原地區,由于之前朝廷的錯誤政策,導致大家傷痕累累,對此深懷恐懼,幾乎是不可能完成我的貨幣計劃,但是川貴之地比較閉塞,且缺乏貨幣,簡直就是我貨幣計劃的最佳試驗地,只要我們在川貴成功,再進中原就相對比較容易。”
說到這里,他揚起手指,霸氣道:“如果當年我是蜀國丞相,我一定成功入主中原。”
“噗嗤!”
聽到最后一句,寇涴紗不免笑出聲來,白了郭淡一眼,道:“真是大言不慚。”
“說點正經得。”
郭淡坐直身體,正色道:“夫人,如今我們賺得錢,多半都是陛下的,我并不介意幫陛下賺很多很多錢,我也不介意陛下如何花那些錢,畢竟我一個月的零用錢也就三兩,多一兩我都不需要,但我也不能無償為陛下做事,我也有我的興趣,我一定要控制住貨幣,因為這才是經濟中的最終兵器。”
關于這一點,他也跟萬歷也是挑明了說,但是萬歷并不知道他的那個策略,其實就是要用金融去控制川貴,并且將輻射整個大明。
經過上回得經濟危機,朝中崛起了新勢力,而舊勢力又忙著療傷,相對來說是比較太平得。
但是萬歷對播州得表態,頓時又令大臣們的神經緊繃起來。
沈一貫在得知此事,立刻就跑去找申時行。
“首輔大人,可不能這么做,如今整個江南地區尚處在恢復期,倘若朝廷針對西南用兵,不但會加重江南百姓的負擔,同時也可能會拖垮整個江南財政。”
支持他的官員,都是江浙派系的,如果針對西南出兵,江南的負擔肯定會加重,畢竟明朝稅入多半都靠江南。
申時行道:“這事你來找我沒用,你得去找咱們的財政顧問,這事跟他可是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啊!”
“郭淡?”
沈一貫皺了下眉頭。
戶部。
“尚書大人,目前國庫并不充裕,且還未從上次得危機中恢復過來,理應休養生息,縮減開支,取消一些不必要的大工程,減輕百姓負擔,這時候大動干戈,無異于自掘墳墓啊!”
剛剛來京上任的戶部侍郎李三才,正著手制定一些新政策,哪知遇到這事,這么一搞,什么新政策都填不滿啊!
宋纁嘆道:“其實我也并不贊成這么做,西南局勢只是稍有動蕩,這都已經是常態,還不至于要大動干戈,但是內閣方面也都覺得有必要在湖廣建立一直軍隊,以此來威懾西南。”
李三才道:“可是下官聽說,主要是陛下想給予郭淡的鐵器作坊一些軍備生產,這與西南局勢沒有任何關系。”
宋纁皺眉不語。
顯然他也聽說了這事。
皇城門前。
“興安伯請留步,興安伯,老徐!”
張元功氣喘吁吁追出門來,但最終眼睜睜地看著徐夢晹上得馬車揚長而去。
這時,旁邊一名官員笑呵呵道:“英國公,你就別費力喊了,興安伯如今可沒空搭理你啊!”
此人正是鴻臚寺少卿陳丹。
張元功瞧了眼他,問道:“陳少卿何出此言?”
陳丹笑道:“聽說幾日前,有人曾看見那郭淡大清早得時候,鬼鬼祟祟地從無思居士的家中出來。”
張元功激動道:“此話當真?”
“我也是聽說的。”陳丹好奇道:“不過英國公您為何這般激動?”
張元功怒道:“當年老夫為了小兒,屢屢上他老徐家求婚,甚至都不惜向他老徐低聲下氣,可恨的是,鳳兒竟然看不上小兒,她若終生不嫁,那倒也罷了,如今竟然跟郭淡一個贅婿廝混,豈不說小兒還不如一個贅婿。”
陳丹呆若木雞地看著張元功,過得半響,他嘀咕道:“人家郭淡如今可是大明財政顧問,手握圣旨契約,而令郎。”
張元功怒瞪陳丹,咆哮道:“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