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士府中。
眾人紛紛看向來人。
來人緩緩走來,他年過花甲,然而精神奕奕,眼神如晶,比青年人更為清澈,全無半點老人的渾濁。
“拜見帝師。”
眾皆施禮,躬身下拜。
來人正是楚帝授業恩師。
當今帝師,受封大學士,掌學士府。
“起來罷。”
“謝過帝師。”
“你們這些人,能力不俗,就是框框條條,諸般規矩,束縛太重,此事商議許久,卻無一個結果,其實又有何難處所在?他既然擊敗了東洲人杰榜第三十六的白離,便登他上榜,合乎規矩,何須多想?”
帝師衣袍華貴,氣態高雅,撫須道:“便將莊冥,定為東洲人杰榜第三十六,明火劍白離退為第三十七位,余下往后,皆退一位!”
“可是擊敗白離的,非是他莊冥之力,而是他座下蛟龍所為,這般輕易定下,學士府不免為人詬病,人杰榜也難免遭得質疑。”眾人均有猶疑,這般應道。
“蛟龍為他所用,那么蛟龍之力,不也是他的力量?”帝師應道。
“帝師言下之意是?”眾人皆不敢反駁。
“能使外力,而為自身所用,也是一種本領。”
帝師緩緩說道:“東洲人杰榜第四十六位,長極福地御獸宗弟子李基樂,修為亦是金丹上層,但論起本領,約莫只能在九十位后,可他降服三頭堪比金丹上層的強悍大妖,憑一人之力,如有四大金丹,八年來游歷東洲,經十七戰,而十六勝,其戰績卓著,名列四十六。”
“御獸之法,是他李基樂的本事。”
“而這年輕人,能夠駕馭蛟龍,不也是相等的本事?”
帝師如是說來,輕笑了聲。
適才那中年人,低聲道:“若以帝師所言,蛟龍是為莊冥坐騎,兩者實可視為一力,但蛟龍之力強悍,可入三十六,可莊冥本身太弱,實為致命破綻,這東洲三十六的名次,是否有些虛了?”
旁邊亦有老者附和道:“登榜亦可,但是否嚴格推算一番,名次靠后一些,更顯嚴謹?”
帝師淡然說道:“白離與蛟龍對敵之時,未有殺他,可說是白離本性良善,但北淵海妖王,以及真人聶平,卻不是尋常之輩,但也未曾殺他。消息上稱,他本人修為高低未知,你怎知他就只是致命破綻?退一步說,若真是凡夫俗子,只仗蛟龍之力,屢屢斗法,本身不滅,這也是他的本事。”
眾人聞言,亦覺有理,均已無異議。
但在這時,卻又有人應道:“若是如此,豈非人人賜予后輩坐騎,憑借外力,便能入此榜?”
帝師背負雙手,說道:“能以上層大妖為坐騎,無不是真玄級數,這等人物,都是極重臉面的,不至于如此行事。除此之外,真玄級數可以壓制大妖,以為坐騎,然而后輩門人,卻未必壓制得住,如若反噬,便是折損杰出后輩,他們斷然不敢如此行事。”
“退一步說,若真能壓制上層大妖,其本身力量也非同尋常,同樣足以入榜。”
說到這里,他頓了聲,偏頭道:“你們可覺得,老夫此番決定,不甚嚴謹?”
眾人齊聲應道:“我等不敢!”
帝師也不以為意,只是徐徐說來。
“其實,授予外力,增長后輩本領,提升人杰榜排名,本就存在,只是你們覺得,不甚明顯而已。”
“仔細觀看前三十之列,哪一個不是具有宗門長輩所授的護身至寶,以及神兵利器?”
“當然,若無神兵利器在手,他們本身也是強大,但是前二十的排名高低,便未必是這樣的排序了。”
“例如第九的真元宗弟子任松成,與第十的流豐福地孟長平,二人本領大致相當,甚至第十的孟長平,要稍高于第九位的任松成。可是任松成出身于真元宗,被授予真元宗鎮山法劍,上古真元神劍,他得此神兵,便壓過了孟長平,而名列東洲第九。”
“你們也只當這頭蛟龍,是他長輩所授的一柄神兵便是。”
“就按東洲三十六,定他莊冥之位。”
“他坐得穩,便實至名歸。”
“倘如坐不穩,自然會換人。”
帝師轉過身來,淡然道:“明白了否?”
眾人盡都施禮,應了聲是。
蛟龍畢竟是坐騎,他本身修為高低未知,不免會有人要探一探他的本事。
名列人杰榜的,均是年輕一輩,心氣正盛。
人杰榜前列的,要稱量一下他的斤兩。
人杰榜往后的,定有不服之心,要探一探他的本事,也想要擊敗他,來增添自己的戰績,提升自己的名聲與人杰榜的排序。
帝師將莊冥定在東洲人杰榜第三十六的高位,實則便是將他稱為浩大東洲三十六福地,七十二靈山,一百零八仙島等年輕一輩中的第三十六位,偏偏他的戰績,全憑蛟龍之力。
帝師此舉,不亞于將這莊冥,推到了風口浪尖。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站得太高,便要有站穩高位的本領。
若本領不足,自然還是穩不住的。
東元境,第八府,方地。
莊冥動身,歸返江地,途經方地所在,也停了下來,往官府去,見掌印府尊。
“你擊敗白離,歸元宗大長老,觀火老祖前來尋你麻煩,被老夫擋回去了。”
封論老道略感無奈,說道:“未有想到,原來你竟是縱使蛟龍,吃掉了觀火長老的坐騎,若換做其他人,恐怕如今,生死難料。”
莊冥神色微凝,對真玄過境一事,倒也不算意外,只是他較為意外的是,封論老道居然幫他把一位真玄級數的人物,給擋回去了?
“你不必這般眼神……”
封論說道:“觀火長老,真玄境界的老輩人物,極為強大,他脾氣也甚為霸烈,老夫憑本領也擋不下,只好道出你身份來,他老人家也算給你聚圣山面子,不再追究你的事了。”
莊冥微微點頭,道:“多謝。”
封論吐出口氣,道:“也不必謝老夫,聚圣山的身份,可以震懾八方,但嫉恨聚圣山的人也同樣不少,此番道出身份,觀火長老出身歸元宗,與你大師兄有舊,倒也無妨。但是今后,盡量隱藏身份便是……”
莊冥正色說道:“多謝封老告誡。”
封論擺了擺手,又道:“這是觀火長老,給你的見面禮。”
他取過一件法袍,當即法力運使,光芒綻放,極為不凡。
莊冥見狀,驚異道:“這……”
封論低聲道:“上等法袍,水火不侵,刀劍難傷,出自于歸元宗真玄級數的太上長老之手,在我太元宗內,這般級數的寶物,只有寥寥幾位真傳,才能擁有,一般的內門弟子,便是再杰出不凡,也難得此厚賜!”
莊冥想到什么,嘴角浮現出笑意來,伸手接過,笑道:“真是好重的禮。”
南元境。
歸元宗。
但見光芒瞬息而過,落入山門之前。
“弟子拜見大長老。”
守山弟子紛紛施禮。
觀火長老神色冷淡,驀然哼了聲,陡然揮袖,進了山門。
眾多守山弟子,均是對視一眼,臉色茫然。
先前大長老離開山門,他們也行禮恭送,而今大長老尚未落地,他們便已行禮相迎,并無半點不妥。
這如何又莫名得罪了觀火大長老?
“咳咳,大長老一向性情耿直,大約不是因為咱們的緣故。”
為首的守山弟子,神色異樣,如是說道。
眾人各自無言,皆無應答。
而觀火長老,一路回返洞府,連觀景壇都沒有去。
但未有想到,白離居然在他門前等侯。
“你在這里作甚么?”觀火長老見他在此,心中莫名有些煩躁。
“弟子……”白離欲言又止,終是說道:“那莊冥?”
“老夫沒殺他!”觀火忽然面露怒色。
“這就好,這就好。”白離嚇了一跳,不禁放低了聲音,道:“那么……蛟龍?”
“關蛟龍什么事?”
“……”白離怔了下,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只怪你尋錯了仇人。”觀火哼了聲,如是說道。
“什么?”白離呆了下。
“北淵不是那蛟龍殺的,老夫也就沒有抓那蛟龍回來,此事便到此為止罷。”觀火擺手道。
“不是蛟龍所殺?”白離愈發錯愕,當即說道:“可分明弟子動手時,那莊冥和蛟龍,都未有否認,而且……”
“而且什么?分明你尋錯人了,不是那蛟龍所為,更不是莊冥所為,必是你當時出手,太過急躁,行事魯莽,不給這一人一蛟解釋的機會。”
觀火老道見白離還要爭辯,頓時面帶惱怒之色,揮了揮袖,全然不給白離說話的機會,喝道:“你質疑老夫的話?”
白離忙是應道:“弟子不敢。”
觀火老道忽然想起什么,憤怒地說道:“老夫看來,定是那出現在天星福地的書生,斬了北淵,并吃了北淵……你以老夫之名,發信給天機閣,讓他們尋出兇手,還老夫一個公道!”
白離張了張口,道:“他連道印都未凝成,全憑一件銅鏡保命,且威力不大,也……”
觀火臉色一沉。
白離頓時不敢多言。
“你一向辦事穩妥,怎么出門一趟,就變得婆婆媽媽?”
觀火背負雙手,走入洞府,道:“照辦便是!”
白離撓了撓頭,深感茫然。
而在洞府之內,觀火怒而揮手,內中桌案陡然粉碎,崩了開來。
“那該死的北淵,怎么就招惹了那家伙的師弟?”
“虧得蛟龍強大,把北淵那蠢貨吃了,若是反過來,那蠢貨吃掉了蛟龍,吃掉了那莊冥,老夫豈不是要遭殃?”
觀火這般想來,心里緩和了不少,覺得北淵被殺,也算得一樁天大的幸事。
不過,北淵被殺一事,本也就只是一頭異種大妖坐騎罷了,算是小事。但此時此刻,他老人家丟了臉面,送了一件法袍,心頭積郁不暢,怒火猶在心頭,這才是大事。
遇上了這么樁無妄之災,這事總得有個發泄的地方。
那聚圣山弟子不好得罪,但那個吃了北淵之肉的后輩書生,總還能跟天機閣討來,吊打一番,權且泄憤了罷?
“就是你了。”
天星福地,天機閣。
劉越軒那日勘破玄機,踏足此門,進入天機閣,并通過了天機閣的問心梯,收為內門弟子,得了真法,甚是歡喜。
今日是他第一次修行此法,心中頗為緊張。
“老師,不知怎地,我心中有些不安。”
劉越軒忽然有些悸動,低聲道:“難道這功法修行,會有性命之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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