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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船之上。

  學士府所屬。

  唐浩成有意開口,發表自身所推演的諸般結果。

  然而劉越軒掃了他一眼,只是冷哼一聲,便讓他沉默了下來。

  顯然這位劉四平大人對天機閣的怨念,已經極為嚴重。

  唐浩成深吸口氣,如今劉四平乃是他的上官,頂撞上官之罪,可大可小,而在戰時,大可處死,他面色變幻,卻也只是沉默不語。

  “老想多事。”

  劉越軒神色冰冷,心中則是暗罵一聲。

  唐浩成年少氣盛,總想暢所欲言,展現一身所學。

  尤其是剛才,溫離以天機閣來當例子,自稱不會效仿天機閣一樣而降服大楚,雖然話語之中似乎在稱贊天機閣主,但實際上,誰都知曉,溫離此言不免帶著嘲諷。

  有禮貌的人說話都這樣,罵人都不帶臟字,卻總讓人心中難受。

  此刻唐浩成心中便很是難受。

  所以唐浩成更加想要獻上謀劃,為大軍出謀劃策,盡快攻下聚圣山。

  但是劉越軒偏偏不讓他開口。

  “讓你開口,劉某人還怎么做事?”

  劉越軒暗罵一聲,盡管這唐浩成不放在他的眼里,但作為天機閣的少閣主,唐浩成確實不是俗物,在占卜測算,體悟天機,審時度勢,推演大局,明晰事理等這方面造詣,也并不差勁。

  何況,天機閣雖然失去大衍算經,但歷代閣主也有大衍算經的殘篇拓本,想必這位少閣主也是領悟過的。

  領略過大衍算經的天機閣之人,自然不會是廢物,眼下若是讓唐浩成開口,而東元大軍統帥唐勝武一旦接納了他的建議,那么聚圣山戰事,就會超出劉越軒原先預料的范圍之外,需要根據戰局變動,重新定計。

  能夠按照他劉越軒的想法,一步一步進展,自然要好過出現變故。

  不論怎么樣,今日他一定要壓住唐浩成這年少氣盛,有意建功立業的少閣主。。

  眼下劉越軒要的,就是唐勝武的自負。

  他絕不能讓唐浩成為唐勝武指明道路。

  “驕兵必敗,何況盲目自大。”

  劉越軒暗道:“這就是機會。”

  聚圣山之內。

  東勝王朝。

  皇宮之中。

  只見一個宦官,面貌陰柔,左顧右盼,顯得鬼鬼祟祟。

  此人手執一物,赫然是大楚官印。

  他神色微動,悄然隱于旁邊,咬破指尖,血染官印,運用著一縷微弱的真氣,便要傳出消息去。

  他藏入聚圣山福地,為了避免身份暴露,他只是一個凡人,修煉過幾天的功法,練出了一縷微弱得難以察覺的真氣,甚至連強身健體都做不到。

  但是這一縷真氣,在指尖之血中,卻能夠催發官印。

  他深吸口氣,頗為凝重。

  然而就在這時,氣氛驟然一滯。

  有一只手,按住了他的法印。

  “誰?”

  這宦官面色驟變,驚恐萬分。

  “老夫姓呂。”

  在他身后,赫然是一個老者,面貌慈善,溫和笑了一聲。

  “是你?”

  這宦官顯然識得。

  此人是二十多年前,東勝王朝的十大宗師之一。

  當時聚圣山封閉福地,道印之上修行人,不得踏足聚圣山,以武道昌盛。

  此人便是武道登峰造極的人物,將人身之力發掘到了極限,將武道技藝修煉到了極致。

  但后來蛟龍現世,他被蛟龍所擒。

  只是傳說中,蛟龍念在他良心未泯,故而饒他一命。

  最后這老者,吞下了毒丹,發下了毒誓,從此看守墓地,成為了守陵人。

  “你……”這宦官面色變化不定。

  “不必過多忌憚。”這位呂姓宗師,歷經二十余年,氣血衰敗,愈發蒼老,他喘息不定,說道:“老夫知道你的身份,但不會揭發。”

  “哦?”這宦官臉上充滿警惕之色,但卻也沒有作無謂的掙扎,沒有拼命否認身份,只是默然片刻,便出聲問道:“你要干什么?”

  “老夫要滅聚圣山。”呂老眼神中閃過一抹怨恨之色,道:“老夫守墓二十多年,終身不得逃離,今次終于趁機離開,但是……老夫年高至此,已無多少年光景可活,莊冥毀老夫一世英名,讓老夫為奴為仆,余生盡皆為他兩名護衛守陵!恥辱仇怨,傾四海之水,也難以清除!”

  “你……”這宦官神色異樣。

  “這是先前老夫從兵部尚書那里奪來的,有調動東勝王朝兵馬的機密。”呂老咬牙道:“你傳出去,破了聚圣山的準備!”

  “什么?”這宦官不禁大驚。

  “就是這個。”呂老伸手入懷,取出一封信件,遞了過去。

  “這……”這宦官看了一眼,頓時神色大變。

  “聚圣山早有準備,此番不會容易被攻破山門。”呂老說道:“但你大楚得此機密部署,破聚圣山,至少會更加簡單。”

  “……”這宦官默然不語。

  “你似乎信不過老夫?”呂老嘆道:“你雖然身份特殊,但顯然為了藏入東勝王朝,沒有多少道行在身,而老夫雖然只是凡俗武夫,但要殺你,不過揮手之間,就憑你這樣的螻蟻,有什么值得老夫惦記的?”

  “小人不值得惦記,但小人傳出話去,似乎可以影響戰局?”這宦官默然半晌,這般說道。

  “大楚的眼線,果然也不是蠢貨,看來機靈人才能作為眼線。”呂老略有無言,說道:“不過,你性命在老夫手里,要么一死,要么傳出此事。”

  “我既然潛入聚圣山,便沒有顧及過自身的生死。”這宦官神色冷冽,微微咬牙。

  “那就去死罷!”

  呂老眼神一冷,陡然一掌,拍死了他,血水橫流。

  “官印上有你的血也足夠了。”

  呂老取過官印,朝著宮外走去。

  此事若成,聚圣山許他沐浴龍血圣池,成就龍衛之身,或可踏破武道極限之上,成為橫煉神魔,延長自身即將耗盡的壽數。

  最好的方法,是讓這宦官,傳出這道機密,便不會有任何破綻。

  但既然不能瞞過對方,就只能另選他法。

  聚圣山外。

  學士府戰船之上。

  劉越軒取過信物,掃過一眼,沉默半晌。

  這是來自于聚圣山內部,大楚諜子,經過官印,所傳回的消息。

  但這不是真正的大楚諜子,是東勝王朝的人,借助官印,傳來消息。

  “大楚的諜子,必然修為不高。”

  “在東勝王朝之中,信得過的人物,若不派上戰場,容易生疑,只有這姓呂的老家伙,不在大楚諜子的監察當中,讓他去截這道消息,最不容易讓大楚其他的眼線有所察覺。”

  “但現在看來,他老人家截住了,但是沒有騙得這個諜子傳來消息。”

  “這就難辦了。”

  劉越軒心中略有無奈。

  若是呂老瞞過了那大楚諜子,而這消息著實出自于大楚諜子的手筆,那么事后徹查,也只是內部的諜子被聚圣山策反了或者威逼脅迫了,他的罪責會輕一些。

  但現在這消息,雖然經過官印傳了回來,但手筆顯然不是大楚的眼線。

  而劉越軒則必須把它變成那個已經死去的大楚諜子的手筆。

  這又要耗費很多精力,而且帝師若是親自推算,未必查不出來痕跡。

  不管怎么樣,這一步必須要完成!

  “報與統帥部!”

  劉越軒放下消息,說道:“根據我學士府藏于東勝王朝高層之眼線傳回消息,聚圣山唐天影的真身,正要截殺我軍押運輜重的九路大軍!”

  “什么?”

  眾人均是驚訝,包括唐浩成在內。

  “唐天影不是正在與陛下斗法嗎?”

  “他有身外化身,又不是什么隱秘之事。”

  “可是……聚圣山截我輜重大軍,是為何意?”

  “顯然聚圣山早有防備,無意爭一時勝敗,意欲長久纏斗,我們只怕難以在一日之間攻破聚圣山了。”劉越軒嘆息道:“于長期作戰之下,我軍遠渡重洋,以輜重為重,而失了輜重,大軍恐后力不繼……”

  “聚圣山有何能耐,可抵擋我東元大軍上千萬精銳?”唐浩成忽然問道。

  “你在質問本官?”劉越軒沉聲說道:“這是我大楚眼線,藏于東勝王朝十余年,才得到的機密,他可能已經為此而身亡,你在質疑聚圣山的底蘊還是質疑他的消息真假?你們天機閣的人,便對我大楚諜報部的人,如此看得微末嗎?”

  “不敢……”唐浩成當即不敢妄言。

  “此事我會報知唐大將軍,他作為大軍統帥,自然會有決斷。”劉越軒神色冰冷,說道:“你若是自覺才智更勝唐勝武大將軍,你也可以請命統領這東元大軍了……你要記住,你是天機閣的少閣主,也只是我學士府的一名五品官員而已。”

  聚圣山海域邊緣。

  東元大軍,遮天蔽日,覆蓋大海汪洋。

  大軍威勢,鐵甲森然。

  唐勝武冷哼一聲,看向前方的百萬精兵,只嗤笑一聲,道:“土雞瓦狗而已。”

  他伸手一揮,大軍迎了上去。

  頃刻之間,血戰驟起!

  老五陸長壽,率龍衛抵御在前!

  剎那間,血光漫天,光芒閃爍!

  身后的百萬大軍,也是懂得軍陣,但他們不是龍衛,也沒有大楚那樣的練兵之法!

  東勝王朝的百萬軍隊,確實遠不如大楚王朝的百萬精兵。

  何況,這是大楚王朝上千萬精銳!

  “殺入聚圣山福地,斬盡一切生靈!”

  唐勝武軍令才落,他執長刀往前,便要親自出手。

  然而就在這時,兵符之間傳來消息,光芒閃爍,極為強烈。

  這是萬般緊急的消息。

  “何事?”唐勝武語氣冰冷,頗為不悅。

  “聚圣山內部眼線傳來消息,聚圣山意欲截殺我第六路輜重大軍。”劉四平冷淡之中似有高傲的聲音,傳了過來。

  “哦?”唐勝武眉頭一皺,道:“當真?”

  “內部眼線,帝師親自送進去的人,應當不會有錯。”劉越軒這般說道。

  “截我輜重大軍,他們在想什么?”唐勝武看著前方仿佛屠殺一般的慘狀,冷笑出聲。

  “據說,聚圣山已有準備,可以拖住我大軍,斷輜重糧草,絕我軍長期作戰之后路。”劉越軒這般說來,道:“這是天機閣少閣主唐浩成與我商議之后,得出來的結論。”

  “就憑他聚圣山,也有能耐阻攔?”

  唐勝武嗤笑不已。

  然而就在他笑意未落之時,驟然一僵。

  只見他兵符閃爍。

  象征著第六路輜重大軍的一處,光芒閃爍,而且不斷減弱。

  “怎么回事?劉四平!”

  “等會兒!”劉越軒聲音顯得急切,旋即驚呼道:“東南海域大妖傳來消息,聚圣山第三真傳唐天影親自出手,率百余龍衛,伏擊我第六路輜重糧草大軍,而今傷亡慘重……”

  “唐天影?他不是在跟陛下交手嗎?”唐勝武喝道。

  “此人有身外化身,并非世間隱秘。”劉越軒說道:“這個大約是他的真身!”

  “他在哪個位置?”唐勝武當即問道。

  “東南方向七千余里,仍然在屠殺我軍將士!”劉越軒語氣焦急,這般應道。

  “該死!”

  唐勝武臉色冰冷,喝道:“袁副將,你率左路軍……不!”

  他看向前方宛如屠殺一般的場景。

  這里已經不需要他來鎮守。

  上千萬大楚精銳,足以屠滅整個聚圣山。

  此時此刻,他更想要斬下唐天影的人頭。

  聚圣山第三真傳,適才辱及他先祖的那個混賬家伙!

  “袁副將,你在此鎮守,我親自去斬唐天影的首級!”

  “大將軍,你是大軍統帥,這里……”那副將臉色頓時一變。

  “勝負已定,無關緊要。”唐勝武沉聲說道。

  “可是……”這副將仍是遲疑萬分。

  “聽命行事。”

  唐勝武這般說來,眼神凜冽。

  他率十萬大軍,朝著東南方向,急行軍而去。

  威勢滾滾,軍威浩蕩。

  七千余里外。

  一片慘狀。

  第六路輜重大軍傷亡過半。

  余下皆殘兵敗將。

  而在當前,數以百計的橫煉神魔,喊殺震天。

  當頭一人,手執法劍,劍光揮灑,大肆殺戮。

  “大將軍!”

  遙遙見得那邊有軍隊來援,有將領大喜過望,大喊出聲。

  然而聲音才落,他頭顱便被斬落了下來。

  唐勝武見狀,目呲欲裂,喝道:“唐天影!你找死!”

  唐天影手提法劍,看了過來,心中暗喜道:“劉越軒那混賬果然能算計人心,唐勝武過于自負,盲目自大,這回他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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