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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圍獵

  時間已是深夜。

  縣祝衙門的二堂內,蠟燭高燒,一室通明。

  一個又一個近一年時間內死去的孩子的家,被標注出了位置。

  然后,杜儀和周昂分別執筆,用漂亮的蠅頭小楷,標注上了死亡時間。

  這項工作,單純是寫和標注,都極容易,但難的是歸德坊的坊正和坊卒們逐一辨認的過程。

  不敢驚擾那邊,甚至不敢實地去打望,而從縣衙里調取相關的戶籍房產登記檔案,工作量又實在太大,因此,只能借助于他們對整個歸德坊的了解,爭取迅速地進行定位——但即便是他們,幾百戶人家,也不可能都知道、都記住。

  所以只能一點一點的推敲,先揀知道的往上填,其他的就只好慢慢的回憶,慢慢的定位。

  不過好在,地頭蛇不是白干的,幾個人加一起,竟然初步定位了二十戶出頭。而其他的,雖然他們不好確定,但大概也能勾勒出大致的方位。

  在做這件事之前,這只是某種猜測。

  但是,當一戶又一戶人家,被標注到歸德坊的地圖上,一個復雜而又規律的圖形,漸漸凸現出來。

  而當這個規律凸顯出來,反倒又給定位提供了思路。

  目前縣祝衙門這邊掌握的資料,有三十一個孩子暴斃而亡,而當這三十一個孩子的位置被逐一標注出來,就會發現,地圖上明顯地呈現出一個不規則的圓形。只是這圓形上,缺了好幾個口子。

  當最后一戶人家被標注上去,就在這個大致的圓形上,缺了的那些戶人家的住址,也隨后被記錄了下來——如果高靖的猜測是正確的,那么這五戶人家,可能家里的孩子已經死了,但是卻并沒有去縣衙戶房報備,還有可能則是……

  他們快要死了。

  這一點,就需要明天去縣衙那邊查更多資料,進行進一步的確認了。

  該做的活兒都已經做完,杜儀示意仆役帶著坊正和幾名坊卒出去到旁邊的耳房里等著,但暫時不許離開。

  而等到他們一走,房間內的幾個人,都無一例外地盯著高靖那張大大書案上被標注了很多名字和時間的地圖,沉吟不語。

  許久之后,一直都沒有說話的何鐫,居然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他說:“很像是傳說中的天罡陣。”

  高靖緩緩點頭。

  周昂不知道什么叫天罡陣,不敢說話。

  但就算他什么都不懂,在現代社會看慣了什么陰陽太極魚,什么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也大約能猜到他們所說的意思。

  這很可能是一個具有特殊作用的陣法。

  只是,需要用那么多幼童的性命來布陣,這個陣法也真是夠邪惡的。

  這個時候,又是向來少言寡語的何鐫,居然破天荒地又一次主動開口,道:“我在長安的時候,經歷過一次類似的事情,具體情況,我的等級不夠,了解的不太清楚,據說也是有人在居民區擺了一個這樣的陣,最終,司隸校尉加我們京祝衙門,搭進去三十多條人命,才最終把這個陣給破了。”

  高靖聞言深吸一口氣,終于緩緩開口道:“這個陣,就我所知,很少會有人用,就算是那些邪惡的隱秘宗門,也很少用,因為實在是有傷天和。但是,如果是春風會的話,這件事我倒是有幾分把握可以確定是怎么回事了。”

  大家聞言,都抬頭看著他,目不轉睛。

  而他則緩緩地道:“這是在強行凝筑血魂,來幫助修行者在缺少丹藥支撐的情況下,強行晉升。”

  頓了頓,他說:“這是當初春風會臭名昭著的重要原因之一!”

  “他們的教義里,似乎有相關的說明。他們認為修行者走到一定程度,可以依靠血食來獻祭,在一個漫長的周期里,有可能是十幾天,有可能是十幾個月,不斷地按照天罡陣的法門去獻祭,從而獲得更多天地靈氣的注入,來改變自身的層次,最終獲得修煉等級上的提升。”

  “現在,咱們無法確認這個陣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也無從確認陣法是否已經最終完成,只是大概估測的話,這應該是一個時長在十二個月到十八個月之間的大陣。那么,按照我看過的資料,對方要晉升的,恐怕至少是第六階!甚至有一定的可能,如果他們排布更久,有可能是第五階!”

  眾人聞言,都悚然而驚。

  現在的縣祝衙門里,除了一個周昂,被大家公認為高深莫測之外,實力最高的肯定就是高靖了,但他也不過就是第七階的修行者。

  據說他手里有一件法器,一旦有了法器的加持,他大約能發揮出第六階的水準——但是,具體還得看他手里的是什么法器。而且通常情況下,依靠法器這種外力的加持來提升的戰斗力,從本質上跟真正的第六階,應該還是有差距的。

  而對方是要晉升第六階還好說,那就說明只要沒有完成晉升,就還只是第七階,但對方如果是要晉升第五階的話,那就……

  更何況,現在并不知道對方是否已經完成了陣法,實現了晉升。

  而縣祝衙門這邊除了高靖之外,實力最強的應該就是杜儀和何鐫了,他們兩個都是第八階。

  至于大家肯定都會有所期待的周昂……

  別人不知道,周昂自己心里又怎么可能沒數?自己非但只有第九階,甚至很可能處在第九階最墊底的水平上。

  只不過相比起他們其他人,自己可能是因為從入手修煉開始,所采用的方法就完全不一樣的緣故吧,所以雖然是第九階,但貌似自己手上現在雞零狗碎的東西,還是很有一點的,至少比衙門里的其他幾個九階要強。因此不吹不黑的說,自己的實力大概并不比絕大部分第九階的修行者差。

  但也僅止于此了。

  上次對上那個玉蘭宗的幻術師,自己幾乎完全憑借著出其不意的方式,從頭到尾死死地咬住,這才最終成功地將一個第八階的修行者擊殺。

  而且對方是個幻術師,很可能反倒在過招硬碰硬上并不太擅長。

  如果是一位正常的普通的第八階,自己都未必能贏。

  所以這個時候,問題就又回來了:就憑縣祝衙門這邊的這些人、這一點實力,想要去硬吃那邊,根本就吞不下去,反倒可能被崩了牙。

  但既然已經知道了對方的存在,知道了這邪惡陣法的存在,且已經大致猜到對方很可能即將完成甚至已經完成這個邪惡的陣法,又怎么可能坐視不理?

  沉默片刻,高靖忽然站起身來,自嘲般地笑了笑,道:“他們其實就是想讓我去低個頭而已……大家都是同僚,那邊還是上司,這個頭,沒什么不能低的!”

  說到這里,他轉頭道:“大金繼續值夜,子羽,辛苦你一趟,帶上這些資料,陪我去一趟郡祝衙門吧!這件事,不能再拖了!”

  “另外,安排人召集所有人手,等我回來,務必全部到齊!”

  眾人聞言紛紛起身,各自應諾。

  夜已深沉。

  如果從半空中向下俯視,會發現整座翎州城,已經幾乎看不到什么燈光。

  尤其是在翎州城的北部十幾個坊,作為傳統的居民區和行政區,這里更是很早就已經徹底安靜且黑暗了下來。

  而且,小雨雖然已經停了,但天卻并沒有放晴,陰云遮月之下,甚至有些伸手不見五指的意思。

  天交子時的時候,忽然有一隊人馬悄無聲息地來到了歸德坊的西門,因為坊正就在打頭,完全不需要其他任何人亮什么身份,一行人很輕松地就要求里面的坊卒打開了坊門——從頭到尾,大家的說話和動作,聲音都很輕,幾乎沒可能驚擾到任何人。

  而隨著坊門打開,人馬進入,那坊正很快就又陪著隊伍中的另外三撥人一起走了,他們選擇了從歸德坊外面的大路上繞行的方式,去往另外的三座坊門,并盡快控制那里。

  而這邊,進駐到歸德坊的這撥人,也沒有立刻行動,而是都壓低著聲音,小心地竊竊私語著。

  沒有太多的抱怨,這一次雖然還是縣祝衙門發現了蹤跡,并且進行了腦洞相當大的初步調查、初步推理,但僅靠縣祝衙門的力量,顯然是根本就吃不下里的。郡里要求擔綱主打,而此前一直主導此事的縣祝衙門,則被要求負責外圍的保護、封鎖和清理,也算是情理之中。

  是你一而再的主動請求人家入場的嘛,那最大的果子,當然要由人家摘走。

  當然,考慮到一座小小的院子里,很可能有四到六名高手,甚至有可能包括一位實力不低的幻術師,和一位至少也是第六階的修行者,要摘這個果子,也是很有可能會付出很大的代價的。

  約莫一杯茶的功夫之后,又一隊人馬悄悄地趕了過來。

  居然連郡祝都親自出馬了。

  跟在一眾郡祝衙門的高手身后,高靖這位縣祝,顯得相當沒有存在感。

  指揮權全部移交給郡祝,高靖安安生生地走到自己人的這邊來。

  他看看周昂。

  兩人眼神碰撞,彼此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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