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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意難平

  思來想去,想來思去,第二天上午,周昂還是趕到蔣耘蔣伯道的家里,鄭重地提出,請對方為自己向蔣杜氏的娘家堂叔那邊提親。

  當然,真正的提親,是需要很多復雜的流程和禮節的,以示對婚姻的鄭重,和對女孩子、女孩子家里的尊重,所謂“求娶”,就是這個道理。

  但現在周昂請蔣伯道出面,就暫時還不到那一步,這算是在提親之前,事先過過消息,讓蔣家夫婦過去說道說道,彼此大家心里都有數了,也都有個大概齊的意思了,才會有正式的提親。

  婚姻這種事,對雙方來說,都牽涉到子女一輩子的事情,是誰家都不會草率對待的。雖然古代不流行什么自由戀愛,但要么就是彼此相熟知根知底的人家,要么就得是媒人在中間跑,彼此雙方拉鋸幾個回合,暗地里也派人打聽之類的,總之得把基本情況摸個差不多,彼此才敢許婚的。

  事實上現代社會批判的封建包辦婚姻,并不是完全的“盲婚啞嫁”。

  如果你蒙著腦袋一頭撞上去,人家甚至都不知道你是誰,只有撞個滿頭包的份兒,絕對不可能成功。

  蔣耘見周昂同意要向杜氏提親,不由大喜。

  這是個實誠人,對周昂的感激也是的確發自肺腑,他甚至不等改日,周昂前腳走了,他后腳就攜夫人一起,回了娘家。

  結果,尷尬的事情來了。

  蔣氏杜夫人的那位堂叔杜冕,面對一向看重的蔣耘的提親,竟是直接一口回絕——當天下午,蔣耘都沒好意思去周昂家里等著,就直接在周昂下班回家的路上堵著他,見了面,也是一臉羞愧的模樣,道:“愚兄……愚兄實在是……唉……”

  實話說,周昂也是有些吃驚的。

  原因有二:

  首先是蔣耘當初表示想居中促成這樁親事的時候,曾經一再力陳,雖然杜氏的門第有些高,至少是對于周昂這樣的小吏之家,還家道中落過,是有些高,但他夫人的那位叔父曾經說過,將來若為小女兒說親,并不在意什么門第。

  他們只在乎兩點:一是不要遠嫁,就要嫁在本地,方便關照,二是要求對方家世清白,新女婿要儀表堂堂,對得起人家女孩兒的相貌即可。

  照理說,這兩點周昂完全符合要求。

  周家祖居翎州,雖然父親早逝,但現如今家中親伯父算是個文化人,大兄在縣衙,自己在縣祝衙門,吃得都是公家飯,而且現在也購置了新宅子、新車大馬,勉強算是重新又一步邁入了中產階級家庭,更不用提周昂自己的條件,贊一句年少有為不過分,夸一句儀表堂堂俊逸不凡更是理所當然。

  這也是蔣耘想要促成這門親事,且敢于去杜氏提親的信心所在。

  第二個原因就是,根據大兄周曄打聽來的消息,那杜冕的長女早年嫁的比較遠,而且雖然時隔多年,但用心打聽一下,還是能夠打聽到,他的大女兒嫁的,就不是什么顯赫的人家。據說對方家里也是白身,什么官職都沒有。

  要知道,他的大女兒可是嫡出,又是家中長女,在這個年代的談婚論嫁來說,她嫁的好壞,是直接關系到下面的妹妹的可選擇范圍的——嫡出的長姊打了樣,庶出的妹妹是不大可能嫁的比姐姐好一頭的,不然杜家可要家宅不寧。

  長兄娶婦對弟弟們的影響,也大概如此。

  更不用提,時下大唐的風俗,本就講究個高娶低嫁了。

  兩方面相結合,又有一個對雙方都知根知底的蔣耘居中背書,周昂這才心動,也覺得有一定把握把這個老婆討回來。

  否則的話,他是不會同意蔣耘去開口的。

  然而沒想到,居然還是小小地折戟沉沙了一把。

  聽到這個消息,周昂有些不解,又覺得有點小打臉,便問原因是什么。

  蔣耘是個老實人,吭吭哧哧半天,到最后還是無奈地道:“還是……門第!”

  這個無解。

  當年估計也心思敞亮過,覺得門第不門第的,無所謂,反正自家也不缺錢,只要找個家世清白的,實在缺錢就多給點嫁妝嘛,女兒在家里反倒會更有話語權,但是……人家現在變卦了,你有什么辦法?

  但這個就真的有點小打臉了。

  還好的是,此事頂多就是局限在杜冕、蔣耘,以及自己一家知道罷了,如果郭援像他自己承諾的那么嘴嚴的話,這事兒應當不會傳入外人之耳,所以就算丟人,也只是在小范圍內罷了。

  而且這也絕對不是人家蔣耘夫婦的錯,人家是出于一片好心,想幫周昂結個良配來著,按照此前的情況,也的確是有不小的成功可能,結果……周昂先是故作瀟灑地一笑,自嘲兩句,隨后還不得不反過來安慰蔣耘這個老實人。

  “伯道兄,大丈夫何患無妻?無妨,無妨的!”

  話是這么說,但蔣耘還是有些立足不住,再次道罪之后,很是羞愧地走了。

  周昂卻在原地站了好半天。

  到底是有些……意難平!

  就這,看蔣耘剛才那副吭吭哧哧不知道怎么說的樣子,“門第”二字應該已經是他極盡概括的結果,是很“中性”化的一個表述了,估計當時杜冕對他說的話,應該不會就是一句簡單的“對方門第太低”之類。

  “我們家雖不是什么高門顯宦,但我長得帥呀!你好歹派人打聽打聽不行?”

  實話說,本來周昂對于是否派人提親,是否要順應時代的來這么一場“盲婚啞嫁”,其實是有不小猶豫的,而對于對方,這位杜氏的小姐,則是既沒有什么切真的了解,更談不上什么喜歡喜愛之類,自然也就談不上什么期待不期待。

  但現在,被人家直接回絕了,周昂心里反倒有點翻來覆去的不舒服。

  他心里反倒惦記上了——這杜家小姐都說相貌過人,到底有多漂亮呢?是不是會特別漂亮啊,所以她爹才會又反悔了,想要挑挑對方門第了?

  只是,重新回到馬車上,命陸春生繼續趕起馬車一路回家去,這一路上,各種想法在自己腦子里打架,到最后,周昂卻還是嘆了口氣:算了!

  不成就不成唄!

  小范圍內丟了個面子而已,本就沒見過面,毫無感情,因為不服氣反倒惦記起來,還想去人家家里看看,就實在是心胸狹隘之舉了。

  于是等回到家,吃罷晚飯,同周蔡氏、周子和一家人閑坐消食的時候,周昂正兒八經地說起這件事,告知自己母親,事情失敗了。

  周蔡氏嘆了口氣,倒是沒有多問什么,片刻還笑道:“那就罷了!以后揀合適的,再繼續留意就是了。咱家的門第,是比不了人家!”

  然而周子和卻滿心里為自己哥哥的遭遇而不忿,很是生氣地嘟著嘴,生了好一陣子悶氣,忍不住道:“是他們沒福氣!傻!”

  周昂哈哈大笑。

  “子義兄,你最近的字越寫越好,大有長進啊!”

  “那是因為你寫的字帖好!”

  “哈哈哈哈……”

  公事房內,響起兩個人的大笑聲。

  今日閑暇,忙了幾天的各種調查,沒有取得什么大家想要的東西,漸漸的,至少表面上就開始松弛下來了,于是公事房內,又開始有了些人氣。推牌九的推牌九,喝茶的喝茶,練字的練字,大家都稍事歇息。

  只是暗地里的線人們,還要繼續繃緊了神經。

  林氏家族和攝魂術的事情,一來本身危害就極大,二來牽涉的事情又相當敏感,既然是太祝寺親自交代下來的,從郡祝衙門到縣祝衙門,都不敢輕忽。

  而對于周昂來說,被人瞧不上固然窩心,但也沒受什么實質的損害,充其量就是自尊心受到了一點小小的打擊罷了。他不是什么太大度的人,但也不至于小肚雞腸到被人拒絕了就要怎樣怎樣,因此睡一覺醒來,便故意尋些叫自己開心的事情去做,一兩天的時間一過,這件事在心里慢慢就淡了。

  身無任務,天氣又炎熱,他上午就真的不出門,懶洋洋地窩在家里,把上次借來的《漢書》中剩下的一點“表”也看完了,枯燥的不行,懶得再看第二遍,已經打算明日早起就來衙門借馬,再去換一批書來看。

  中午照例提前過去,到衙門里蹭過飯,好不容易公事房里聚著人,他也不去看檔案了,就跟大家一起閑扯,夸夸衛慈的字,驚訝地感慨趙忠今天居然沒喝酒,甚至還過去旁觀了一陣子推牌九。

  就這樣很愉快地,一眨眼就該下班了。

  周昂等幾個在本地有居所的,一下了班就晃晃悠悠地一邊閑聊,一邊溜達著往外走,到了門口,各自拱手作別。

  至于陸進,他是新丁,值夜的活兒偏多,今日照例還是要睡在衙門這邊。

  然而,周昂上了陸春生駕著過來接他的馬車,走出去沒多遠,道旁卻忽然閃出一個肥頭大耳的人來,抱住馬車就喊,差一點就驚了馬。

  陸春生一驚之下趕緊勒馬,旋即大怒。

  周昂卻已經跳下車來,一臉詫異地看著跪在自己身前抱著車轅的魯大員,“怎么?又有狐妖去找你了?要報復你?”

再求幾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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