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半晌，劉大夏這才開口說道：“殿下怎么想要找三寶太監的舊檔了？”
雖然之前朱厚照說是為了了解一下南洋，可是劉大夏是不相信的，對于大明來說，南洋那就是不毛之地，威脅來自北方，而不是來自于南方。南疆或許也有騷擾，但那不過那也只是惡心惡心人，真的說有什么大威脅，根本談不上。
朱厚照深深的看了一眼劉大夏，他當然知道劉大夏的意思，臉上的表情也嚴肅了起來。
“本宮這一次去揚州發現了一些事情！”朱厚照這一次也嚴肅了起來：“所以想了解一下！”
劉大夏原本還等著朱厚照繼續說，但是沒想到朱厚照卻沒有繼續往下說的意思，劉大夏也不能繼續追問，可是劉大夏也留心了。劉大夏是湖廣人士，他對沿海并不是很了解，但是殿下了解鄭和，自然是和海禁有關系。
稍稍想一想，劉大夏就想到了一種可能，他也沒憋著，直接對朱厚照道：“殿下，莫不是和海禁有關吧？”
大明的海禁由來已久，元末明初，日本諸侯割據互相攻伐。在戰爭中失敗了的封建主，就組織武士、商人、浪人（即倭寇）到大明沿海地區進行武裝走私和搶掠騷擾。對此，洪武年間，朱元璋為防沿海軍閥余黨與海盜滋擾，下令實施自明朝開始的海禁政策。
早期海禁的主要對象是商業（商禁），禁止中國人赴海外經商，也限制外國商人到中國進行貿易（進貢除外）。
永樂年間，雖然有鄭和下西洋的壯舉，但是放開的只是朝貢貿易，民間私人仍然不準出海。
到了現在，大明的海禁依舊存在，而且很嚴格，但是朱厚照也知道，這種海禁只能衍生出走私。資本是帶著血的，同時也是嘴敢冒險的，他們什么都敢干。鄭和下西洋為什么被反對，因為他帶來了朝貢貿易。
朝廷每年都會都會通過朝貢貿易賺取大量的金錢，但是卻不允許私人做生意，這也就罷了，同時帶來的還有走私生意的備受打擊。
在鄭和率領的強大船隊面前，走私，那就是找死，作死也不是這么作的，反正有官方的貿易渠道，不用冒著生命危險去走私，那就干脆和官方貿易，賺的或許少一點，但是勝在穩定，利潤也能保證，何樂而不為呢？
這損害了誰的利益，當然是沿海的大海商，他們雖然不能出海貿易，但是走私玩的很熟套。
嘉靖年間的五峰船主汪直，多大的勢力，他們哪來的錢雇人，哪來的錢造船，還不都是走私來的。江浙的改稻為桑，為什么，還不是這些走私商人需要大量的絲綢去走私，那都是高利潤的行為，美國禁酒的時候，黑社會走私酒那都直接芝加哥打字機。
鄭和下西洋被反撲掉了，后世大明幾次嘗試開海，結果還是被那些從事走私的人給干掉了。
朱厚照沒想到自己只是來查鄭和的舊檔，劉大夏就聯想到了海禁上去了，輕聲的笑了笑，朱厚照開口說道：“先生覺得呢？”
雖然朱厚照沒有直接回答，但是劉大夏還是覺得太子殿下這是默認了，劉大夏心里面頓時就覺得咯噔一下子。太子殿下難道是要復太宗皇帝舊觀？要從新開始下南洋？劉大夏倒是沒想到開海禁上去，因為太大了。
這可是事情，一旦傳出去肯定會引起軒然大波，劉大夏頓時就沉默了。
朱厚照為什么沒有暗中調閱鄭和舊檔呢？因為這就不是小事情，根本就瞞不住，沉吟了片刻，朱厚照輕嘆一口氣，開口說道：“先生，這一次本宮去江淮，發現江浙很多地方已經在改稻為桑了，有人無視大明的海禁，在向外洋販賣絲綢。”
聽到朱厚照的話，劉大夏猛地抬起了頭，臉上的表情全都是震驚：“居然有這種事情？”
朱厚照點了點頭：“是啊！這些人賺錢賺的不管不顧，可是朝廷不能不管！”
劉大夏雖然是兵部尚書，但是久經官場，他怎么會不明白這代表著什么呢？改稻為桑，那就是不種稻子了，改種植桑樹，以桑葉養蠶，平時看不出什么來，可是一旦有了什么災禍，那就是大事情，因為沒糧食。
朝廷靠什么維穩，那就是糧食，無論是北疆還是西北，全都要依靠湖廣江浙給提供糧食，甚至連京城都一樣，漕糧就是這么來的。
一旦改稻為桑，糧價上漲是小事情，可是一旦遇到戰事或者災禍，那么朝廷自然會捉襟見肘，稍有不慎就會有板蕩之禍，這可是大事情啊！
“殿下可曾像陛下說起過此事？”劉大夏看著朱厚照，連忙問道。
朱厚照搖了搖頭：“尚未，本宮看得出來，這是比揚州私鹽案還大的案子，一旦朝廷有動，東南必定會生亂，現在不但不能動，甚至連消息都不能走漏。那些人與外海勾結，甚至是倭寇，稍有不慎就會禍亂東南，所以要從長計議。”
“本宮來找鄭和的舊檔，為的就是想尋找一些辦法，實在不行看看能不能打造一支水師。”
“東南的水師怕是沒法用了，很難說有多少官員參與這件事情，本宮希望先生不要走漏了消息。”
朱厚照說著嚴肅的看著劉大夏：“原本本宮是沒打算說的，奈何先生，唉！”說到這里，朱厚照嘆了一口氣，然后繼續說道：“本宮想著如果有可能，是否能夠將海外的倭寇和商人一起剿滅，否則怕是禁不絕他們向外賣東西。”
聽到朱厚照的話，劉大夏恨不得抽自己幾個嘴巴，讓你問，讓你問，現在把自己裝進去了吧？
從椅子上站起身子，劉大夏連忙對著朱厚照躬身道：“太子殿下放心，臣絕對不會走漏了風聲，殿下調走舊檔的時候，臣也會嚴令兵部的人不許外傳。不過臣以為，這件事情還是要和陛下商議一下吧？”
朱厚照準備的江浙改稻為桑是事實，這也是朱厚照準備在劉大夏將海圖藏起來的情況下用來說服劉大夏的，現在看來效果還不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