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樣特殊的時刻,歡迎儀式自然是從簡。
進入了南京城之后,朱厚照再一次入住了皇宮,這里對他來說是到了熟悉的地方。
在進入皇宮之后,朱厚照第一時間就召見了劉健。
這是對這位內閣大學士的尊重,同時也是朱厚照了解南京事情最好的途徑。自從劉健到了南京之后,這里的事情大部分就是他說了算。
“臣,參見太子殿下。”見到朱厚照的時候,劉健恭敬的行禮。
朱厚照連忙說道:“劉愛卿免禮吧。讓劉愛卿來一次南京,真是辛苦你了。這些日子南京沒有什么事情吧?”
“回太子殿下,南京倒是一切安穩。”劉健連忙說道:“所有人都在擔心遠在杭州城的太子殿下。現在太子殿下平安歸來,南京也算是有了主心骨。”
“原本能早回來的,只是杭州那邊事情不料理完,本宮走也不安心。”朱厚照笑著說道:“現在就剩下寧王那一路了。朕把這邊處理完事之后,江南這事情就徹底完事了。
劉健點了點頭說道:“寧王螳臂當車不自量力,不過是跳梁小丑罷了,太子殿下不必過于憂心。只是寧王打著勤王的旗號,著實有一些不好辦,如果把他們全部定性為造反的話,可能很多人會心里不服氣。”
這是劉健一直憋在心里的話,特地等朱厚照到來之后才說出口。他生怕太子殿下直接就把寧王定成反賊,畢竟人家還沒打出造反的旗號。
關鍵的問題就在于眼前這位太子殿下的形式風格。太子殿下送到京城的信,劉健也看了,上面已經寫的很清楚。
事實上劉健也相信,寧王的確是要造反,這個勤王就是他找的很爛的理由。但是人家既然這么喊出來了,你也不好說人家是造反。
“本宮已經派人去傳消息了。”朱厚照開口說道:“就說杭州的叛亂已經平定了,讓寧王帶人回去。相信以寧王的手段,應該明白這是什么意思,也會做出選擇的。我們就靜觀其變好了。”
劉健聽了這番話之后,松了一口氣。
如此處理就是最好的辦法。如果寧王不是造反的話,他就會自己回江西去,不過這種可能性非常小。因為誰都知道寧王就是造反,所以他不會那么選擇的。
那么擺在寧王面前的就只剩下一條路,那就是繼續造反,而且要打出造反的旗號。在這樣的情況下,朝廷再對寧王進行清剿的話,那就好辦許多了。
在得到朱厚照的這個答復之后,劉健也沒有什么要說的了,于是他站起身子說道:“如此,臣也就安心了。太子殿下一路舟車勞頓,還是要注意身子。臣就先行告退了。”
事實上朱厚照和劉健也沒什么好說的,他與老爹的這幾位臣子感情其實并不是很好,關系也并不是很好,所以一直也不是很親近。
這一次劉健過來也算是例行公事,事情說完了,也就沒有什么其他要說的了。
“劉瑾替本宮送送劉愛卿。”朱厚照笑著說道。
等到劉健走了之后,朱厚照也沒有再去忙別的事情。他的確是需要休息一下,這些日子雖然沒有什么太大的風險,但也算是勞心勞力。
九江城外,寧王的大營之中。
寧王坐在椅子上,臉色黑得可怕。他抬起頭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中年人,沉聲說道:“消息確定了嗎?”
“回王爺,已經確定了。”劉養正躬著身子說道。
劉養正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
如果說誰是寧王的心腹大臣,他劉養正才算是。至于王乾,從始至終也不算是寧王的心腹,畢竟雙方都存有別樣的心思。
“太子已經回南京,杭州那邊徹底失敗了。太子一行并沒有隱藏身份,據說王懷已經被太子殿下給抓了,所以消息是確實的。王爺,我們現在怎么辦?”
寧王看了一眼劉養正,笑著說道:“我們現在還有什么出路嗎?還有其他的選擇嗎?”
說這句話的時候,寧王的臉上全部都是苦澀。
隨后他有些無奈的說道:“原本以為王懷有一些能耐,至少能為我們爭取一些時間。可是誰能想到他如此不堪用?”
劉養正沒有接話,他實在是沒有辦法去說這件事情。對于王家父子的能力,他是認可的;可有些時候不是有能力就代表沒問題,畢竟很多事情光有能力是沒有用的。
比如自己家的王爺,他就不信任王家父子。
原本按照原來的計劃,大軍應該直撲杭州,到了那里與王懷里應外合,直接殺掉朱厚照,拿下杭州城,到時候再北上,拿下南京。
可是自家王爺卻并沒有這么做。
自家王爺打什么主意,劉養正心里面一清二楚,王爺不信任王家父子,所以他就不想去杭州,想讓太子和王家父子互相消耗。他則是利用這個機會,直接把南京給拿下來。
王爺的想法和算計自然是好的,可是誰能夠想到,這么多大軍出了江西之后,居然連一個九江都拿不下來?
二十萬大軍一直憋在這個小小的九江,可以說是給了王爺一個當頭棒喝!
現在杭州那邊已經完蛋了,太子殿下回到南京,王爺還有什么退路可以走?
在這樣的情況下,選擇已經沒有了,而且局勢對王爺也非常的不利。有杭州那邊配合的時候,自己這一方都沒能夠拿下九江;現在已經沒了杭州那邊的配合,這仗還怎么打?
只剩下一種辦法,那就是硬碰硬。
可是與太子殿下硬碰硬,哪來的信心?
“傳令下去,明日攻城,一定要拿下九江。”寧王陰沉著臉說道。
事到如今,他已經沒有退路了,只能一路向前,不然的話就是死路一條。
正在這個時候,外面突然跑進了一個士卒,躬身對寧王說道:“王爺,九江城之中來了消息,說是太子殿下已經平定了叛亂,讓王爺帶著人回南昌去。”
聽到這話之后,寧王一愣,隨后臉上露出了冷笑,“還真是想得美,我要是這樣回去的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抬起頭看著劉養正,寧王開口說道:“按照計劃進行,明日繼續攻打九江。”
“是,王爺,我馬上就去安排。”劉養正點頭說道。
事到如今,寧王已經沒有了退路,他自然也沒有了退路。在這樣的情況下,已經沒有什么容他再想的,只有拼死一搏了 在劉養正轉身出去的時候,寧王開口叫住了他,陰沉著臉說道:“你帶幾個人去把王乾給弄死。現在他的兒子被抓了,不用留著他了。”
劉養正的心里面一寒。
雖然王家父子與王爺的心不和,可終究是為王爺效命的。在這個時候就把人給弄死,是不是有一些不太合適?
劉養正帶著幾分遲疑的說道:“王爺,是不是再等一等?戰事緊急,如果現在殺了王乾,恐怕會人心浮動、軍心動搖,對接下來的大事不利。”
劉養正實在是有一些擔心,這么干的話會讓其他人寒心。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寧王抬起頭看著劉養正,黑著臉說道:“可事到如今,我還有什么能做的嗎?你知道那個王乾為了去救他兒子能做出什么事情來?萬一他想用本王去換他兒子呢?你知道如果經過他的煽動,會有多少人背叛本王嗎?”
“我不能冒這個險,所以他要死。你帶著幾個人去,悄無聲息的把他給弄死,暫時不發送,不讓其他人知道他已經死了。等到事后,即便知道了,也無所謂了。”
略微沉吟了片刻,劉養正點了點頭,然后轉頭向外面走了出去。
事實上,他覺得寧王說的有道理,畢竟王家父子對自家王爺也沒有什么忠心可言,在這樣的情況下,留著王乾的確是一個不安定的因素。
或者殺了他會有一些不利的影響;但是不殺他,影響也好不到哪兒去。一旦他有了什么不該有的想法,自己這些人就危險了。
所以劉養正沒有再說什么,他帶著人去動手了。
事實上自從出兵之后,王乾就已經被軟禁起來。當劉養正帶著人來到王乾帳篷的時候,王乾正在喝酒。
見到劉養正走來,王乾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笑著說道:“是來殺我的吧?咱們的王爺哪兒都好,就一點不好,做事太著急了,同時也沒有什么胸襟。”
劉養正沒有說話,對于王乾能夠猜到自己的來意,他一點都不意外。從能力上來說,劉健還是很佩服王乾的,甚至覺得自己不如他。
劉健抬起頭看著王乾,開口說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你們也一樣。”王乾笑了笑,有些隨意的說道。
反正他已經要死了,所以說起話來也就沒有什么顧忌。
王乾抬起頭看著劉養正,笑著說道:“你覺得咱們家的王爺能成功嗎?”
劉養正沒有說話,他沉默了。
“看來你也看得出來了。”王乾笑著說道:“如果當初帶著人去杭州,或許還能夠有一線生機。可現在已經是生機全無了。如果大軍進展順利,能夠順利的拿下九江安慶,然后兵峰直指南京,或許也有一絲希望。可是現在太子已經回到南京,王爺已經毫無希望了。你應該也看得出來,王爺手下沒有名將。”
這一點劉養正自然看得出來,以前還沒有什么感覺,可是這一次攻打九江就看出來了。這么多人馬居然拿一個九江沒有辦法,這已經足夠說明問題。
見到劉養正不開口,王乾笑著說道:“事到如今,難道就沒想為自己尋一個脫身之法嗎?難道你真的想陪著王爺一起死?要知道這可是造反,朝廷真要是追查起來,全部都是要抄家滅族的,何苦呢?”
聽到王乾的這句話,劉養正笑了。
王乾不管不顧的繼續說道:“你應該也明白,即便是有一天王爺真的僥幸成功了,我們這些人的下場恐怕也好不到哪去,所以不要抱著僥幸的心理了。”
看著王乾,劉養正笑著說道:“不得不說,你是一個很有能耐的人。事到如今,你居然還不甘心,居然還想著蠱惑我。你是不是想說我們一起出手,帶著手下的人抓住寧王,然后用他作為條件向朝廷投降?”
自己的想法被拆穿了,王乾的臉色卻絲毫沒有變化,緩緩的說道:“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心。如此一來,我們就由叛臣變成了平叛的功臣。理由其實也很簡單,我們是跟著寧王來勤王的,誰能想到他要造反呢?在得知寧王要造反的時候,我們撥亂反正了。”
劉養正看著王乾,沉著臉說道:“你覺得你這樣的說法能騙過誰?況且你的兒子已經被太子殿下給活捉了,你真覺得自己能脫得了關系?”
“這有什么的?”王乾無所謂的說道:“等到了那個時候,我們就是平叛的功臣,朝廷不會殺了我們的,那樣就失去了人心。”
“至于我的兒子,雖然他是最成器的,但我有7個兒子,繼承家業沒有問題。到時候就說是他和寧王相互勾結,我這個當爹的并不知情。在洞悉了他們的陰謀之后,我果斷大義滅親,畢竟我是忠于大明的。”
劉養正被說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看著王乾,隨后露出了一絲苦笑。
“我以前一直覺得自己不如你,是我的謀略不如你,你們王家父子都是人中龍鳳。可是現在我卻知道了,我不光是謀略不如你,”劉養正笑著說道:“我也不如你臉厚心黑,沒想到你連自己的兒子都能舍棄。”
“無毒不丈夫。再說了,做這種事情本身就準備死的,現在只是死一個兒子,沒什么大不了。”王乾笑著說道。
“雖然你說的很好,但我不相信。”劉養正臉上的笑容瞬間就收斂了,然后開口說道:“我不是不相信你說的,我是不相信朝廷和太子會放過我們。”
“另外我和你不一樣,王爺對我有知遇之恩,我是要以死報答王爺的。所以收起你蠱惑人心的這一套吧,如果你沒有什么遺言,那我就送你上路了。”
“好。”王乾笑著站起身子,似乎也不意外,有一點不喜不怒的感覺。
他看著劉養正,緩緩的說道:“黃泉路上,我等著王爺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