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貞觀坐落在天下最為繁華的洛陽帝都之外,坐鎮的亦是道家地位極高的一代宗師,但卻一向游人稀少,香客寥寥,完全沒有道門天下名觀的模樣。
玄貞觀分前后兩進,中間以一個天井相連,黃磚青瓦,砂石為基房舍十分的樸素,并不如佛寺一般恢弘大氣,神圣莊嚴。
但來人只一看,便可知這些建筑絕對是道家高人所建,十分符合道家隱逸風格。
于洛陽,南宮有承風觀,北宮有增喜觀,城外有宣陽觀、千秋、鴻地、泉城、揚威、石樓等觀,然而這些香火鼎盛的名觀,卻大多都須為玄貞觀所制!
自葉凝踏入洛陽城始,至今已然過去了二十又二日,于昨日,在先天紫氣和太乙神針的功效之下,葉凝傳了尤楚紅一套道家養生法之后,便已然將之治愈。
剩下來這些年所損耗的元氣以及不足之處,就要靠尤楚紅自身之修行和獨孤家所收集的藥材了。
解決掉這樣一樁大麻煩后,尤楚紅不僅親自送來了鄭法師手錄的那一卷文始大道抉微,隨后更是帶著獨孤家眾人親自大祭玄貞觀,參拜老君……
可以說至這一刻始,獨孤家和樓觀道玄貞觀雖說算不上結盟,但也大致站在了一條線上,有一定的共通之處,倒是給樓觀道在洛陽的發展提供了不少便利。
葉凝身為樓觀道小道主,來到這洛陽城后,自然不僅僅只是為了見一見那隋帝楊廣,同時樓觀道在洛陽的工作也需向他做出匯報。
不過這些事情葉凝很少搭理,他只是在第一日聽了玄貞觀玄虛幾人的匯報之后,便只是要了一處清修之所,每日或是隨著玄貞觀玄字一輩幾人游歷洛陽美景,感悟皇都人情,或是潛心修行,誦經念道。
在這等滾滾紅塵,世間第一皇城的洗禮下,葉凝自覺自身的劍法又有了幾分進步,不再如原先那樣高高在上,而是漸漸有點“接地氣”……
“無一物非天,無一物非命,無一物非神,無一物非元。物既如此,人豈不然。人皆可曰天,人皆可曰神,人皆可致命通元……”
這一日清晨,做完每日必行的功課之后,葉凝輕輕地撫摸著那本淡黃色的絹書,頌念著其中前人對于文始大道的感悟和自己的解析,
一時間不由頗有所悟,許多自身修行上的疑惑,道行進益上的阻礙,在誦讀此書之時,被當年的鄭法師解析文始大道之時,舉手抬足間隨意舉例,給說得清清楚楚,分分明明……
“是以善吾道者,即一物中,知天盡神,致命造元。學之,徇異名,析同實。得之,契同實,忘異名。”
“言道者如言夢。夫言夢者曰如此金玉、如此器皿、如此禽獸,言者能言之,不能取而與之,聽者能聞之,不能受而得之。惟善聽者,不泥不辨……”
片刻之后。
當~~~
皇城之內,銅鐘悠響,似是驚醒了密林深處的群鳥、打破了靜寞的幻境一般,整個世界迅速由幽靜變得漸漸喧鬧起來。
玄貞觀雖是不凡,但其中并無他人,大都是通行老道的弟子以及幾個服伺的道童。
此刻隨著銅鐘的敲響,除了通行老道因為前些日子閱讀這文始大道抉微同樣有所感悟,正在閉目清修外。其他的弟子于此刻皆不由起身焚香凈手,齊聲誦念道經。
而在廂房之內的葉凝,在這個時候卻是緩緩合上文始大道抉微,雙眸微閉,隱隱有紫氣如龍,在口鼻之間飛騰。
周身紫氣沉凝若水,瑩瑩如霧,自在旋轉著裹挾著朝陽下、天地間源源不斷的精純靈氣,化作一個渾圓大球,將葉凝裹入其中。
此時此刻在這大球內,葉凝就好似回到了母胎之中一般,心靈既清且靜,仿佛融入了那妙不可測的天地,敏感而又純粹的先天靈氣,自他周身肌膚而入,由外至內的淬煉肌骨,修養心神!
心若鏡,神如水,渾圓之球內的葉凝微微呼氣,整個大球便不由向外一張,似乎是要將整個天地都納入體內;而當他吐氣之時,大球卻是反而變小,凝練著自身。
一呼一吸,一張一縮,每一個循環紫氣大球都有所縮小,隱隱有奧妙規則暗含玄機,藏于其內!
細微的呼吸聲中,綿綿紫氣自他七竅而入,又有重重穢氣自他體內排出,如那清氣輕濁氣重一般,自然而然的于紫氣之中落至地面。
“呼~~~”
“吸~~~”
伴隨著呼吸,張縮三十六個循環之后,紫氣之球已然徹底被葉凝的最后一次吸氣,如數吸入體內。
而當他吐氣之時,則有一口濁氣凝然若實,若道家那吐氣成劍之術一般,劃破空氣沒入房梁,留下三寸劍痕后消失不見……
葉凝緩緩睜開那一雙童稚清澈的眼睛,這一刻,他已然忘卻了世俗,忘卻了外在的一切,靈敏的心靈讓他感覺到,外界的大自然又有所奇妙變化,而他自身則開始與之呼應。
他渾身的毛孔張開,仿佛與整個天地融入一體,自然而然的每時每刻都有靈氣從他肌膚毛孔竅穴之內而入,循環后帶著濁氣而出……
在張口運轉呼吸法呼吸的同時,仿佛整個天地都在與他同步,絲絲精純的靈氣從他的體表融入,被他經脈內的紫氣煉化,化作一股股凝實的真氣。
房外青松之旁,養著幾株盛開得頗為嬌艷的花兒,近些日子葉凝每路過之時都會稍稍注意一二。
但此刻當葉凝對著那處呼吸之時,卻隱約感覺到有一絲帶著生命氣息特殊靈氣被他吸入體內,泠泠然有種毛孔清涼、生機勃勃之感……
許久……
在他起身之后,葉凝便發現自身再度完成了一次脫變,肌膚白皙,隱隱有一股紫氣流轉,毛發晶瑩,于陽光的照射之下頗有一種神圣的光輝。
此外,在葉凝舉手抬足之間似有清風明月為伴,自有一股悠閑淡然,飄渺逍遙的氣度,飄飄乎遺世獨立,如人世之仙!
當他緩步行至窗前,再見那幾株小花青松之時,不同于過去的生機勃勃,此刻它們似乎是在烈日下曝曬了許久一般,有著些許焉焉然之感。
葉凝心中微動,立刻便明悟了其中的原因,始知自己的這一次蛻變,在道家長生久視之道上,踏出了極重要的一步。
若是此前,他知道他能在這般年紀踏入這一境界,定然會欣喜不已,但此刻的他心靈卻依舊是無比的清靜,就好似那是山間之明月,萬物不縈繞于心而己身不變。
倒是頗有幾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
探尋著天地之間的大道,感受著自身之中的蛻變,對比著人世紅塵的繁華,悲歡離合,喜怒哀樂……
以前他常覺到書上記載的前賢高士與某地某處閉關數年、數十年不出,出則天下驚之語有夸張之嫌,時至此刻,他尚才知曉修行之美,自身蛻變之樂,足以勝過紅塵間的一切。
只是還不待他感慨,心中便有一點感應驟起,葉凝靈覺微微一動,便只有貴人來,當下不急不虛的整理衣著,緩緩踱步至玄貞觀之前,靜候來人。
不過須臾之后,葉凝便見得來人雄姿英發,五官端正而面目白晳,身著一黑衣勁服,龍行虎步間越過清街而來。
當下葉凝躬身行道禮,口中雖是未言,但來人卻也不甚介意,更未令他指引,而是率先大步踏入玄貞觀內,大殿之中。
葉凝轉身,命諸道童同閉觀奉茶,隨后隨著來人亦是踏入了老君殿內 直至這時,他才再行臣拜君之禮,“樓觀小道青玄,拜見吾皇!”
來人背束雙手,淡淡的望著塑造得惟妙惟肖的老君西行之像,“起來吧,想不到竟真給你治好了尤楚紅之病,道主真傳,樓觀道近五百年來第一天才,果然不同尋常!”
“福生無量天尊,小道豈能擔得上陛下如此之贊。”
聞得此言,葉凝默默起身,看著這位在歷史上毀譽參半的當朝帝王,感受著其身體之中那一股邪異里帶著絲絲混亂的氣息,無形中好似磁石一般吸引狂風浪蝶的妖異魅力,頓時不由若有所思。
從古至今,或許魔門的兩道六派在起初之時尚是好人,但時至今日,雖不敢說絕對,但至少也在混亂邪惡陣營之中,又豈是那種舍己為人的好人?
而在楊廣登上太子之位至正式坐上皇帝之位之時,以佛門為首的江湖白道可是相當的狂躁,甚至就連慈航靜齋和凈念禪院中都有不少老牌宗師親自出手!
雖說楊廣登上帝位有不少出自于他個人和朝政因素,但魔門能夠頂著這么多的壓力,數年來護著他不被那些宗師級強者刺殺,可是損失不小。
就如他原先的最大支持者——邪極宗,如今除了那四個向雨田的徒弟沒人敢殺外,其他宗門耆老、各級弟子……但凡敢參與那場奪嫡之爭的,可是都通通被慈航靜齋和凈念禪院的人給殺了個干干凈凈!
這些禿驢們,可從來都不是什么好人!
時至今日,即便是有著楊廣的庇護,邪極宗雖稍有起色,但也一直是一蹶不振。至于魔道其他門派,雖不至于如邪極宗這樣,可也同樣損失不小!
感受著楊廣身上的那種邪異魅力和令葉凝之道心、功法,深有排斥之感的奇異感覺。
楊廣的氣機雖然收斂的毫無蹤跡,但以葉凝此刻更進一步后的心靈,幾乎是立刻就察覺出了他的深深隱藏的妖異而狂亂的氣機。
在看到楊廣的第一眼,葉凝便知曉,楊廣所修行的功法不僅出自于魔門,而且是邪極宗鎮派功法之一,前人參悟道心種魔大法所得的帝魔功!
此功每代最多只傳兩人,這兩人不僅是同門師兄弟,更是爭奪邪帝之位的最大敵手,且最最詭異的是—這兩人的功法既相生又相克。
唯有一人徹底擊殺另一人,或者直接擊敗對方,令對方臣服,隨后吸盡對方體內的帝魔功功力,方能令自身修為發生蛻變,一舉屹立于天下最頂尖高手之列,并且正式登上邪帝之位!
而之所以說這門功法詭異兇險的是——修習此功法者,兩人或是極陰或是極陽,或是極剛或是極柔……
二者雖相對立,卻不分上下,且一般都能在十五歲之左右便有所成!
隨后上一任邪帝便會令這兩大弟子行走江湖,直至加冠之時,才能回到邪極宗內,在上一任邪帝的主持下,正式開始生死搏斗,決出個你死我活!
若是這兩大弟子不能在一定的時間內分出個勝負,吸盡對方一身魔功補自身之不足,并且令自己突飛猛進的話。
當其體內修為增長至某一境界后,便會走火入魔,身死道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