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這一番主客俱歡的宴飲完畢后,宋魯親自烹茶待客,三人又就著這雀舌茶又是好一番談論,甚至涉及政治。
直至夜色已盡,三人方才散去,各自回房歇息。
時光飛逝,旬月韶光轉瞬便從手中流過,此時江面之上雖是船只往來匆匆,甚至有不少關口之處檢查緊張,但宋閥之勢力著實龐大,一路行至竟陵附近,竟是一方通行!
大業五年的長江水勢大體是平緩的,寬闊的水面在陽光之下波濤隱隱,金鱗片片,在某些岸邊,更是遍布著楊柳。
柳枝悠揚,卻是那兩岸的楊柳伴著清風緩緩起舞……
這些日子以來,葉凝過得頗為愜意,每日或是與宋師道說江湖之事,解劍修之術,或是與宋魯談玄論道。
或是每日早睡早起,于客房之中修煉劍術,偶爾宋師道也會前去觀看葉凝練劍,練那簡簡單單的基礎劍法,一招招一式式運轉如意,劍光流轉之間,靈動若神龍行空,翩翩似天外飛鴻。
興起之時,葉凝偶爾也會指點他幾句,雖大都不成章法,但也令得悟性頗高的宋師道頗有所感,間月以來在劍法之上,倒是有了不小的進意……
或于船頭觀看兩岸之風景,或是每日迎接晨光到來,吞吐天地間的第一縷紫氣,在那初生朝陽的照耀下,葉凝周身紫氣如云蒸霞蔚,華蓋升騰,煙云霧繞,異象紛呈,飄逸若降世謫仙。
如斯場景,玄妙異象,落在宋師道和宋魯等不通先天紫氣修行之法的人眼中,再加上三番兩次的宴飲之時,葉凝所展露出來的淵博知識和寬闊心胸。
故而一個個視那諸般異象為有道之士的象征,認為葉凝已然得悟大道,因此心生敬意,不敢稍有冒犯。
直至船只行至竟陵地界后,已一同觀望兩岸風光的眾人,這才不得不依依惜別。
…………
長江的兩道支流漳水和沮水,在竟陵郡西南方,匯入長江,沖積出一大片呈肥沃的三角洲。
這片三角洲平原有兩河潺流過,灌溉兩岸良田,成為天下間一等一的良田,而當今名聞天下的飛馬牧場,就坐落其間。
飛馬牧場所在的原野,氣候溫和,土壤肥沃,物產豐饒,牧草更特別豐美,四面環山,圍出了十多方里的沃野,僅有東西兩條峽道可供進出。
極為險要的形勢,形成了牧場的天然屏護。
此方世界的經濟繁榮程度遠勝于歷史,約摸已經不遜色于明清時的水平,位于江南的飛馬牧場這種天下聞名的培育良馬的基地,這在真正歷史上幾乎是不可思議的存在。
在葉凝來此之前,就曾經向宋魯詢問過,宋魯身為宋閥之嫡系弟子,著實見多識廣,對于這天下間的各大勢力雖談不上了如指掌,但也大致分明。
據宋魯所說,建立飛馬牧場的第一代場主名叫商雄,乃晉末武將,大致在劉裕代晉,改國號宋,天下南北對持之時。
商雄為避免戰禍,率手下和族人南下,與機緣巧合下找到尋到了一處隱蔽的山谷平原,遂在此安居樂業,建立牧場。
——這是牧場對外的宣稱。
不過據宋閥的記載,宋魯相當懷疑這種說法的準確性!
能有這般實力、底蘊,建立起號稱天下第一養馬基地的飛馬牧場,這絕非是一個尋常武將能夠做得到的!
因此宋閥根據飛馬牧場的建立時間和周圍居民,深切的懷疑,飛馬牧場應該與當年邊荒集的荒人有關!
或許是在當年劉裕毀滅邊荒之后,以商雄為首的荒人以及部分邊荒集的底蘊匯聚到了此地,經過多年的修身養息,方才形成了這么一座飛馬牧場。
從晉末到現在,飛馬牧場實際于今日已經經過了一兩百多年的繁衍,飛馬牧場經歷七位場主,均由商姓一族承繼,具有至高無上的威權。
其它分別為梁、柳、陶、吳、許、駱等各族,經過百多年的繁衍,不住往周圍遷出,組成附近的鄉鎮,至乎沮水的兩座大城遠安和當陽,其住民過半都源自飛馬牧場。
由于牧場第一代場主商雄乃是武將出身,又飽經戰亂之苦,故而深明拳頭在近的道理,鼓勵手下族人研習武藝,宣揚武風。
是以牧場內人人驍勇擅戰,無懼土匪強徒,成為了一股能保證地區安危的力量,贏得附近城鎮住民的崇敬。
在加上飛馬牧場亦是這區域的經濟命脈,所產優質良馬,天下聞名,雖然於場主奉行祖訓,絕不參與江湖與朝廷間的事,作風低調。
但是卻是這方圓百里范圍的實際掌控者!
無論是誰是,哪一方的官員來到此地,想要做出一番事跡來,雖談不上事事需要拜會飛馬牧場,但卻也需遵循飛馬牧場的規矩。
若有冒犯,小至做事頻頻受阻,一事無成;中至丟官,大至身死家滅等,飛馬牧場絕不輕饒!
當今天下,由于皇權不下鄉的原因和大隋朝廷得國不正,故而如飛馬牧場這樣的地方豪強,可謂是數不勝數。
這些豪強大的如國中之國的宋閥之于嶺南,李閥之于太原,小的如飛馬牧場之于遠安當陽,獨霸山莊之于竟陵。
這些豪強,兵甲錢糧自足,在其勢力范圍內,官府也無可奈何!
若是這樣的勢力能夠傳承日久,歷代能夠人才輩出,習武修文,便會形成如山東七大姓,東晉王謝之類的世家大族……
飛馬牧場,以培育良馬稱絕于天下,葉凝又無爭天下之心,自然并不需要購買大批馬匹,故而此次來此,主要還是為了藏身在那飛馬牧場之中的天下第一巧匠魯妙子。
數十年前,天下第一巧匠魯妙子之名,可謂是天下皆知,屬于那一輩的風云人物。
但是至于現在,魯妙子已然隱居二三十余年,其名雖富,卻少于江湖人之耳。
魯妙子身份成謎,實力不算強但江湖輩分極高,縱然是明面上的道家第一高人寧道奇也要尊他一聲魯老師,當年實質性的魔門第一高手向雨田,更是與他交好。
就連祝玉妍、碧秀心等正魔兩道天之驕女,商青雅這飛馬牧場的場主、遠安當陽一霸,與他亦有著說不清的感情糾葛。
至當初魯妙子被祝王研打傷,隱遁于飛馬牧場之中后,世人就已失去了這昔日曾打造出種種奇特寶物,修建出各種精妙建筑的天下第一巧匠之行蹤。
幸而葉凝來自于天外,曾看過一本書,對于魯妙子的行蹤,他雖說不上了如指掌,但卻知道其固定巢穴所在。
故而即便一時不在,但只需稍稍等候幾日,自然能見其人來。
不同于想請魯妙子去打造各種特殊寶物,或者營造精妙建筑的世人,葉凝來此的目標非常的簡單。
第一個是與魯妙子論道,論一論他的“遁去的一”之道。
第二個就是想詢問一下楊公寶藏內的種種機關或者進入之法。
對于此世的機關建筑之道,葉凝曾在樓觀道之內見識過,深知其中威力。
故而雖有原著中的描述,他對其略知一二,但許多地方都是未知,為了避免觸動其中兩敗俱傷的機關,葉凝自覺還是最好去問問建造楊公寶庫的本人。
至于最后一個,對于這位號稱無一不通卻又不夠“精”的奇才,葉凝卻是想請他解析一下長生訣內的剩下四千個甲骨文字。
畢竟想要真正修成長生訣,那一篇甲骨文字必不可少……
此時天下未亂,對于馬匹之需求遠不如大隋立國之前,飛馬牧場內的大筆交易雖然不多,但各種小筆交易卻是較之于亂世更多。
既是為了保證安全,避免如四大寇之類的盜賊襲擊,又是因四處販賣馬匹,故而這些執事往往攜帶著大批隨從。
再因天下靖安已久,這些執事的警惕之心遠不及亂世,葉凝于竟陵碰到飛馬牧場的馬隊,馬隊自恃武力雄厚,
他以商賈之名,換了一身衣物,再憑借著一身武功,以秘術收斂自身的存在感,使得自己令人忽視,輕而易舉的就藏身于眾多想要與飛馬牧場進行交易的商賈之中。
約摸花了一刻鐘左右的功夫,他跟隨在飛馬牧場的馬隊之后,眾多商人之中,非常容易的就進入了飛馬牧場。
當葉凝隨著幾個執事率領的馬隊經過山道,來到可鳥瞰牧場的山嶺時,便見到了山下田疇像是一塊塊大小不一的毯子,構成美麗的圖案,不由心曠神怡。
在充滿悅目色彩,青、綠、黛各色綴連起來的草野上,十多個大小不一的湖泊像明鏡般貼綴其中,碧綠的湖水與青青的牧草爭相競艷,流光溢彩,生機盎然,美得令來此的眾多商人屏息贊嘆。
飛馬牧場之中的眾多騎士看著身后的商人們面上,那一臉迷醉之色,頓時不由露出驕傲的笑容。
他們確實有驕傲的資本,此地無論從任何角度看去,草原盡頭都是山峰起伏聯機,延伸無盡,實是當時少有的美景勝地!
在這仿若仙景般的世外桃源中,密布著各類飼養的禽畜——白色的羊、黃或灰色的牛,各色的馬兒,各自優游憩息,使整片農牧場更添色彩。
在西北角地勢較高處,建有一座宏偉的城堡,背倚陡峭如壁的萬丈懸崖,前臨蜿蜒如帶的一道小河。
城樓哨塔,次第林立,所有的建筑由一道高墻圍攏,看起來渾然一體,卻又各自分明,于壯麗秀美之處讓人目不暇,嘆為壯觀。
行至于此處,縱然是那幾個飛馬牧場的執事,也需下馬步行,就更別說屬于外人的眾多商人了。
峽道出口處設有一座城樓,樓前開鑿出寬三丈深五丈的坑道,橫互峽口,下面滿布尖刺,須以吊橋通行,確有一夫當關,萬夫難渡之勢。
從正面看去,飛馬山城更使人嘆為觀止。
城墻依山勢而建,磊砢而筑,順著地勢起伏蜿蜒,形勢險峻。城后層巖裸***兀崢嶸,飛鳥難渡。
隊伍通過吊橋跨河入城,守橋者都神態親切熱烈,氣氛融洽,予人以可和睦相處的感覺。
——當然,這種和睦更多的只是感覺和給予飛馬牧場的馬隊的,對于葉凝藏身所在的商人,還是頗為嚴厲的。
到了此處,守城的戰士對于眾多商人的檢查之嚴格,則是遠超葉凝當初加入馬隊之時,所有進入者都需憑借著飛馬牧場過去發放的憑證進入城堡。
除此之外,一些違禁物品亦不得攜帶入城,因而在這嚴密的檢查之中,原先喧鬧的眾人,此刻倒是頗為嚴肅起來。
葉凝的修為何等之高,身手何其巧妙?
他什么也沒準備,直接依靠著玄妙的輕功,在檢查進行到大半之刻,無聲無息的就直接遁入到了已經通過檢查的眾人之中!
這個戰士和商人身上或許也有著幾分微薄的武功,但又怎能及得上堂堂道公子?
他們甚至連他的身影都看不見,便直接將他當做已檢查者,任他踏入城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