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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小技等閑聊戲爾,乘云踏霧羽化仙

  月上中天,龍涎谷之中,流水淙淙,蟲鳴蟬唱,月色霜華如水,層林盡染,陣陣微風徐來,清新之氣沁人心脾。

  今時今日,月下的龍延谷,予人一種別樣寂靜的味道。

一間竹樓背靠飛瀑流泉,屋前樹影婆娑,花木繁盛,景致極美,屋內蘇道標端坐在主位之上,僅次于他的樓觀道兩大戰力  寇仲、徐子陵分列兩旁,三人悠然自得的在樓內一邊靜坐品茗,一邊徐徐論道,整間竹樓此際充斥著逍遙自在的味道。

  “嗚”

  就在三人談性正濃之時,忽然,一陣清越的蕭音從遠處傳來。

  這簫音奇妙之極,頓挫無常,在幽谷叢林間若現若隱,引人入勝,而精采處卻在于音節沒有一定的調子,似是隨手揮來的即興之作。

  只是,神異的是這簫音卻近乎本能的嵌入了天地間某一玄妙之至理,使人聞之如仙音妙韻,更能從中感應天地,呼應自然,鬼斧神工的將傾聽的眾人引入茫茫天地,無窮乾坤的神奇世界之中去。

  這是天人合一,但又非眾人主動與天地相合,而是在這一縷縷道音的引導下完成,使聆聽者踏足到平常可望不可及處,真正的感知到乾坤之美,天地之浩大!

  音符與音符間的呼吸、樂句與樂句間的轉折,透過簫音水乳交融的交待出來,縱有間斷,但聽音亦只會有延綿不休、死而后已的纏綿感覺。其火侯造諳,卻已臻登烽造極的簫道化境。

  變幻豐富的簫音,從竹樓之外像一朵朵鮮花般綻放開來,包括蘇道標在內的三人以及在龍涎谷之內居住的其他老道士,此時盡皆為其所吸引,被其牽引著,仿佛直視那天地大道至理,融入了萬物自然。

  算音神妙地把小樓分間內外的隔閡徹底粉碎,將整個龍涎谷混同合一,高亢昂揚處,彷如在九天之外,隱隱傳來;低回處,則若沉潛淵海,深不可觸……

  像命運般緊纏龍涎谷內眾多傾聽者的的心神,每個音符都深烙在他們的內在某一處所。音與音間的銜接有如天成,絕無絲毫瑕疵。

  在簫音的對比下,所有言語都變得空泛乏力。攝人魂魄的樂聲令深藏的情素應召而出,教人難以排抑。

  隨著蕭音忽而逍遙自在,忽而高昂慷慨,高至無限,低轉無窮,這一刻,所有人都聽得癡了,無窮的至理大道在這一刻主動填滿了他們的心弦,清洗了他們那一顆顆千般百樣的道心。

  簫音由若斷欲續化為糾纏不休,但卻轉柔轉細,雖亢盈于靜得不聞呼吸的幽谷森林中每一寸的空間中,偏有來自無限遠方的縹緲難測。

  而使人心述神醉的樂曲就若一連天籟在某個神秘孤獨的天地間喃喃獨行,勾起每個人深藏在心中的孤獨和痛苦,但求道之路本就是如此,一切的一切,可詠可嘆。

  蕭音再轉,一縷音符便好似一粒火種,那火種點燃后綻放著的是毅力和堅持,是不懈之追求,如斯種種透過明亮勻稱的音符綻放開來,仿佛是那銅鐘大呂,震動人們的心弦,述說前進的方向和步驟。

  在那蕭音臻至響遏行云之后,忽而轉柔,既似纏綿又似安慰,愈柔愈淡,逐漸化作一縷,仿佛大道之共鳴,仙音之妙樂,飄渺而虛無。

  動人的旋律節節冒出,剔透得猶如荷葉上滴滴晶瑩的露珠,緊接著好似天地暗黑下來,最后的一抹斜陽消沒在窗外地平遠處般,簫音像終止了……

  卻又似可永遠繼續下去!

  天籟般的簫音過后,龍涎谷雖然還是之前那處幽靜,但卻多了蟲鳴鳥叫的勃勃生機,多了一份纏繞于眾人心弦之中的玄妙道境。

  “師叔,你回來了!”

  在回音裊裊的道音漸漸散去之后,竹樓內漸漸回過神來的寇仲,掩去眼角的那一抹震撼與收獲,

  滿是驚喜的一邊叫著,一邊彈射而出,就要踏出竹屋,去迎接葉凝的回歸。

  在寇仲的聲音擊碎了這片幽靜之后,龍涎谷內仿佛瞬間從寂靜轉換到了喧嘩,不知有多少老道士在深感大有收獲的同時,一邊按腹誹著寇仲的大煞風景,

  一邊搖頭晃腦的感嘆著昔日在他們眼皮底下成長起來的那個少年,終于徹底成長了起來,如他們幻想中的那般,緊隨著前賢的腳步,走上了無上大道……

  不過短短十幾年光陰,這個妖孽一般的、徒孫級的人物、便踏入了一種他們無法感應,只能揣測其之無邊玄妙與廣大的神秘境界……

  一曲簫音,述進大道廣奧,求道人生,引人入道,埋下道種,催根發芽,如斯之境地,實在是深不可測,縱然記載于古籍之上的前賢圣人,也不過如此罷了!

  在感慨震撼的同時,他們同樣也驚喜的踏出了一棟棟茅屋竹樓,準備迎接著這位,自樓觀始祖文始真人之后,最為妖孽,甚至是已經超宗越祖的弟子!

  “哈哈哈哈,多謝師弟!”

  不過在這些老道士有未開口之前,第二道聲音卻是來自于三日前剛踏入龍涎谷閉關的歧暉,此刻歧暉之氣息上下浮動,顯然是在那一曲蕭音之中大有收獲,甚至尋找到了踏入大宗師之路!

  “何事喧嘩?”蘇道標緩緩睜開一雙精光閃爍的明眸,口中的話語卻是極為嚴厲,“看看你們現在,像什么樣子?!這么多年的道,都白修了?一個個成何體統!”

  “師祖?”

  同樣對葉凝的出現感到相當驚喜的徐子陵,此時微微皺眉,隱隱約約之間,他那敏銳無比的道心,似乎已然有所感應,只是這感應卻有些奇異,仿佛……即將,永遠分別!

  “我這個弟子,還真是不可思議啊,他自天上而來,今夕劫數已滿,終將再回天界。”

  蘇道標聲音悠悠,難以復雜與感慨,他的目光遙望著竹樓之外的黑暗,雖然雙方之間隔著茫茫夜空以及幾面竹墻。

  但這卻無法阻礙蘇道標的目光,對于蘇道標與葉凝這等已經超凡脫俗的人物而言,空間物質已經無法阻礙他們的目光,他們的心靈與精神會告訴他們更清晰的圖像。

  道門天罡三十六變中所謂的“隔垣洞見”,不外如是!

  此刻的他能夠感應得到,不遠之外多了一點什么,那是一片浩瀚的虛空,深邃而空無,茫茫無盡。

  寇仲愕然回頭,詫異的望了一眼蘇道標,在長生訣的強化下,他和徐子陵的心靈感應本就比一般的武者要高住數倍有余。

  雖然他不如徐子陵精通心靈感應,但此時看,他同樣朦朦朧朧有所感知。

  只是……

  陽神雖妙,終究還在凡人境界,而天人與之雖只差一步,但這一步之差卻是蛇與龍的境界,這間最大的區別是生命之本質!

  陽神仍然在塵世打轉,但天人卻已然踏出了事關重要的那一步,開始走上超凡脫俗的神魔之路!

  寇仲和徐子陵雖然不同于一般的大宗師,但不成天人,或者說對于天人境界沒有一定的領悟,

  此時的他們,別說是感應到葉凝了,他們甚至連看出彼此之間差距的資格都沒有!

  唯有同樣在追尋著破碎之道的蘇道標才清楚,此刻葉凝境界之高絕莫測,便是羽化飛升這一道門最高追求,對于葉凝來說,也已然不再遙遠!

  蘇道標目光渾濁的望著面前那一面竹墻之上,此刻泛著金光,深入竹內的蠅頭上萬余小字,心下微嘆,“青玄與樓觀之緣已斷,你們何必再與他多結因果,阻礙青玄的羽化飛升之路呢?”

  他同樣已經悟出了地仙之境界。他居住于此幾十年的竹樓,便仿佛是他所開辟出的洞天福地,一切盡在他的掌握之中……

  然而即便他之前已經留神關注外界,可時至此刻,他仍不清楚,這上萬余深入竹墻本身,但外圍卻沒有絲毫裂痕的小字,究竟是如何出現在樓中的。

  寇仲和徐子陵渾身一震,不由自主的轉頭望向那面此刻在金光之絢爛下,瑩瑩如玉的竹墻,望著那萬余小字,頓時神色癡迷,仿佛直面大道本身!

  第四個見證這面竹墻和這十余年來葉凝一聲道果之最高升華的,是歧暉,在外面未曾尋到葉凝的他,此時帶著疑惑的來到了竹樓。

  驀然,仿佛是受到了某種吸引,他呆呆愣愣的看著那金光小字,眼角忽然淌下一滴滴淚珠。

  這一刻,他的面上充滿了虔誠與恭敬,仿佛墻和上面的經文不是來自于他從小看大的葉凝,而是來自傳說中的道祖老子顯圣!

  于一瞬之間,陽神因之而動,天人為之化生,虛空顫動,陽神大宗師之境,只在腳下!

  空蕩的虛空之上,一道紫衣身影仿佛亙古矗立于此,千萬年未曾移動。

  無論從哪個方向,誰都看不清他的樣貌,見過之后,唯一能夠存留在他人之腦海的,便只有一雙深邃如星空的眸子,帶著無盡的天地至理!

  他負手而立,平淡的注視著樓觀道,傾聽著蘇道標的話語,感應著歧暉的突破,面上一絲極淡極淺的笑容,一閃即逝。

  隨即一切消失,紫衣人影仰望著天穹,這十余年來所發生的一幕幕再度在他眼前閃過。

  茫茫大草原,他曾在那無盡綠野之中席地而坐,感悟天之蒼茫,地之廣袤,生機之無限。

  遼東之地,大小興安嶺之上,在那冰天雪地之中,他曾在于無盡寒意里坐忘。

  茫茫北極圈中,那是屬于留里克王朝的領地,他曾與那一片雪白的冰寒異域,感悟生機禁絕的冰寒極限之美……

  還有青藏高原,珠穆朗瑪峰,黃土高原,唐古拉山,黃山、五岳、東海,琉球群島……

  這十年里,葉凝的腳步踏遍了腳下之山河,一路上,他一點點感受著山川大路的浩瀚璀璨,以自身步伐丈量這浩瀚天地,氣機深入的與天地萬物融為一體。

  在這一過程中,天人之道也在他的心中漸漸成形!

  “蒼茫天地,十萬群山,無盡水脈……盡是與人體氣機勾連,天地一太極,人身一太極!山海之間,龍脈隱伏,唯人身與天地契合,方可成就無上大道。”

  葉凝微微輕嘆,似是對自己以往之經歷做了一個總結,在他那道袍下的身軀上,此時隱隱迸發出一層晶瑩剔透的光芒,仿佛神曦一般,華光無限。

  照的身體仿佛透明一般,一根根骨頭清晰可見,晶瑩剔透,光彩流溢,好似仙神之道體。

  葉凝之雙眼忽而開闔,目間隱隱之精光,直令天空上風云為之而變色,天地因之動搖!

  一層朦朦朧朧的白霧,不知從何而始由何而起,愈發濃郁,漸漸將這終南山之上的山河平谷通通遮掩,白霧飄飄下,直如仙境。

  葉凝的身影便在這白霧之中愈發朦朧虛幻,他的腳下好似攀援所需的山峰一般,令他不斷向上升騰,與白霧深處忽隱忽現,漸漸變淡消失。

  最后在白霧中出現的,是他回過頭來,俯視著紅塵大地的一縷深邃的眸光,以及一點刺穿天地的鋒芒。

  那是一柄劍。

  一柄名字叫做章武的劍!

  此刻這柄劍不知為何出現在九霄之上,突兀如雷電一般,向下劈出!

  龍延谷內的竹樓。

  在那白霧升騰之際,蘇道標忽然移眸,神色落寞地仰望著天穹,仰望著那一縷在他的感應中,愈發飄渺淡泊的氣息,久久不語。

  其間有無奈,有欣慰,最終俱都化為了一縷嘆息。

  一道銀光忽從九霄而落,仿佛那天際電蛇之觸角,此刻,自天空蔓延而下,頃刻間洞穿了一層層空氣和竹樓,無聲無息間,深深的沒入了蘇道標身前的大地內……

似無意,又似有意,蘇道標忽而微微俯身,探出了一只白有力的手按在那大地之上,按在于大地平齊的劍柄之上  蘇道標渾身一震,雙眸微微晶瑩、濕潤。

  此刻,天地驟然間變幻,他仿佛立身于無垠高處,俯視著腳下之大地,旋又向著某一處不斷挪移下降,直至立于某一片荒原之上。

  此地似乎正值白晝,一座座宏偉的宮殿在陽光照射下,巍然聳立。

  宮外是大片的原始草原,此時正是草長鶯飛之時,長滿了蒿草的草原如鋪上了一層碧綠的地毯,延伸到無限遠處,

  各色的野花疏落有致地布滿了碧綠的背景之上,為這碧色的地毯染出五顏六色的圖案。

  遙望著那座宮殿,蘇道標隱隱似乎傾聽到,身旁有人輕輕的對他說了一句“驚雁宮”!

  他這才知道,原來這就是自家徒弟當年請魯妙子滿天下搜尋的,一處據說是蘊藏有道家飛升成仙之奧秘的妙地。

  傳說當年的黃帝之師廣成子,便是于此處成道飛升!

  驚雁宮占地極廣,殿閣亭臺,氣象肅森,依山勢而建,背靠千里崗主峰驚雁峰,亦呈這宮得名之來由。

  驚雁峰高插入云,秀出群山之上,氣勢磅礴,仿佛立身云霄之上,使驚雁宮雄視整片荒原。

  驚雁宮的主殿雁翔殿高約八丈,毅然聳立於整個建筑組群之上,左右兩偏殿左雁翼和右雁翼。

  雖較雁翔為低,亦高出其他建筑物兩丈有多,各由一二十丈的長廊走道連接主殿。

  三座建筑物一主二副,自成一個體系,氣象肅森。

  雖然不知隔了有多少萬里,可蘇道標仍能感應得到,茫茫天地之中,有一股巨大的超乎人力想象的自然力量,

  自那遙遠的難以窮盡的蒼穹之上橫貫而下,又深入那幽深的難以探測的大地深處,與這驚雁宮的一草一木混成一體。

  這雄偉的驚雁宮頓時在他的精神意念之中放佛活過來一般,伴隨著日月星移潮水起落發出緩慢而又富有韻味的呼吸之聲!

  還不待他細細品味這其中的奧秘,蘇道標的視線便急速下降,驚雁宮在他的視線中也迅速放大至極致。

  一縷紫氣仿若龍蛇般游走在驚雁宮內,先入左翼殿演化先后天易術精藏開啟機關,再通過左雁翼殿的偏門,進入往主殿的二十丈長廊,通過主殿,

  穿過偏門,再經過另一道二十丈的長廊,入得右翼殿時,蘇道標便見到地上有九個入口,通往一間迷宮。

  此時每排三個黑洞,整整齊齊的排列在大殿的中心,每個入口約有一丈的距離,里面黑沉沉的,仿如通往幽冥的無底深潭。

  紫氣沒入左后方的洞口后便消失不見,旋即充斥在蘇道標眼簾的萬般幻象,種種情景,盡皆消散,緩緩變淡。

  原本宏偉神圣的驚雁宮,此時仿佛夢幻泡影般,消散一空!

  “曾經天上三千劫,又在人間五百年。腰下劍鋒橫紫電,爐中丹焰起蒼煙。

  才騎白鹿過蒼海,復跨青牛入洞天。小技等閑聊戲爾,乘云踏霧羽化仙。”

  最后盤旋在蘇道標腦海之際的,是一道熟悉的聲音,此刻充滿了悠然自在。

  蘇道標轉目望去,便只見葉凝面上帶著絲絲微笑,神態恬靜溫和地望著他,口中低吟著一首小詩。

  當這首小詩吟罷,一團電芒便從葉凝立身處爆射開來,天地剎白一片,緊接著一切消失于無。

  當蘇道標再次顫動眼眸之時,目中出現的,依稀是過去熟悉無比的竹樓。

  原先籠罩著終南山的那一層濃密白霧來得突然,去得亦是突兀,此時已不斷向著四周溢散,漸漸消失于無。

  原先在飄渺云霧中,葉凝不斷攀登上升的地方,此時隨著濃霧的消散,已然清晰可見。

  那里哪有什么山峰,最高的也不過幾株古木罷了,空中除了蒙蒙霧絲外,更是空無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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