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方向,忽然就有火光沖天,滾滾濃煙遮天蔽曰,就看見旌旗漫天,只是這旗幟卻不再是傳統的帝國鷹旗,而是將原本的鷹旗涂上了一層刺目的鮮紅!
就看那皇城之下,紅旗招展,猶如一片血海一般!
中央軍在皇城之外已經是黑壓壓一片,少說有三四千人,而城中各處卻都傳來了驚人的號角鼓點聲,四面俱都是一片喊殺震天。
皇城之上的御林軍將士,一個一個都是面如土色,神色有詫異的,有震驚的,有駭然的,還有一些軍官將領,則是神色復雜,望著下面圍困了皇城的那些中央軍,也不知道心中思索著什么。
圍了皇城的中央軍,大多都是打了第二兵團的旗幟——帝國第二兵團現任將軍乃是索西亞,一個鐵桿的羅德里亞出身的將領,也是阿德里克的嫡系之中的嫡系,心腹之中的心腹,在阿德里克麾下任職拼殺了九年之久,可謂是最最死忠阿德里克的那一種人。而此人的能力,在原羅德里亞騎兵之中也堪稱是佼佼者,在羅德里亞騎兵之中,就擔任的是羅德里亞騎兵的王牌旗團重甲騎兵的旗團掌旗官,原本阿德里克離任的時候,曾經是希望由索西亞來擔任自己的接班人,但是當時的帝國上層為了平衡,將他這個羅德里亞嫡系出身的將領硬是調離去了帝國中央軍第二兵團擔任將軍,雖然是升了一級,同樣也是擔任將軍,但是第二兵團的將軍,哪里有羅德里亞騎兵的將軍來得更威風?
大概是出于這些考慮,所以圍攻皇城的重任,阿德里克交給了自己最為信任而且能力最出色的索西亞統帥的第二兵團。
此刻,第二兵團的中央軍,在皇城之下有兩個旗團四千人之多,都是索西亞悉心培植出來的自己最信任的心腹嫡系部隊。四千全副武裝的第二兵團中央軍,將皇城廣場之下圍的水泄不通,將士門雖然還不曾真的攻打城防,但是卻已經是吶喊震天,而后面的道路上,數架攻城車已經緩緩的推了上來!更讓皇城上御林軍戰士感到心驚肉跳的,是那些中央軍隊列后面的弓箭手隊列!
曾經經歷過一次叛軍入城的戰爭,這些御林軍比任何人都清楚中央軍的戰斗力!更何況是這些浴血拼殺之中存下來的中央軍,幾乎每一個都堪稱精銳!他們曾經和叛軍在城外野戰!曾經和叛軍在城防殊死搏斗,以弱勢兵力,抗拒了十多萬叛軍圍城數月之久!而在城破之后依然頑強不屈浴血拼殺……而現在,這些曾經是拱衛帝國的最值得信任的精銳力量,卻站在了自己的對立面,城下黑壓壓的一片,刀劍如林,將士們憤怒的吶喊著,用吼叫聲發泄著他們的不滿和憤怒!
“我們要見皇帝陛下!”
“讓陛下出來見我們!!”
“請陛下答應我們的要求!!”
“亂臣不除,賊子不滅,帝國不存!!”
“請阿德里克將軍擔任帝國元帥!!”
憤怒的吼叫聲一浪高過一浪,聲浪如潮,皇城上的御林軍,不知道有多少人已經手腳酸麻,只是在身后上官的嚴令之下,還勉強手持武器站在崗位上不敢退去。
終于,城下的軍中忽然響起了一陣渾厚蒼涼的號角聲!隨即,那仿佛永遠都不會停息的聲浪,驟然之間就寂靜了下來!
黑壓壓的隊伍之中,如潮水一般飛快的分開了一條通道,在那隊列之后,一匹雄壯的黑色健馬,緩緩而來,馬上之人,一身金色的鎧甲,身后鮮紅的披風在風中獵獵作響,雄壯的身軀仿佛永遠都不會倒下一般,手里舉著一面被染的火紅的帝國鷹旗,緩緩從軍中那個通道策馬而過。
他所到之處,將士紛紛躬身讓開,做出了最恭敬,最崇敬的姿態,而當這個騎士策馬來到了隊伍最前列的時候,他忽然就將手里那面鮮紅的鷹旗高高舉起!
頓時,山呼海嘯一般的吶喊從四面八方炸雷一般的響起!
“阿德里克將軍!!!”
“將軍威武!!”
“阿德里克將軍萬歲!!”
“阿德里克將軍!!!”
阿德里克就在這一片吶喊聲之中,緩緩的將頭上的獅頭盔摘下,然后陡然舉起左手,在空中一晃!
頓時,就如同魔法一般,那狂潮一般的聲浪就在他單手一揮之下,聲浪戛然而止!!
這一份掌控力和威望,頓時讓城防上御林軍的軍官們紛紛變色!
阿德里克面色冷峻,但是臉上卻帶著一股暗暗的紅潮,就連他臉上的那一道著名的刀疤,也仿佛變得猩紅。
終于,他緩緩策馬上前,幾乎已經走進了皇城上弓箭手的射程之內的,但是他仿佛卻渾然不懼,幾乎就直接策馬到了城門之下,才終于將手里的那面紅色的旗幟狠狠的插在了地上!
奪的一聲,那旗桿就這么立在了城墻下,力量之大,將廣場地面結實的方磚直接扎破,入地幾乎兩尺有余!
鮮紅的旗幟迎風招展,阿德里克就立在那旗幟之旁,仰頭望著皇城之上,深深吸了口氣,隨即,雄壯的聲音,就傳遍了整個廣場和皇城上下!
“帝國為難,殲佞誤國!我中央軍將士浴血奮戰,死不足惜!然陛下卻信用宵小,任憑亂臣賊子誤國,葬送帝國基業!我等將士雖不才,愿以一腔熱血,請陛下收回亂命,清楚殲佞,撥亂反正!!若是陛下一意孤行,那中央軍,城防軍數萬將士心冷,國將不國!!還請將此話傳給陛下,請陛下出來見一見這些一腔熱血的將士吧!!我等心跡,天曰可鑒!!”
轟!!
隨著阿德里克這一番宣言,城下將士無不應聲吶喊歡呼,刀劍敲打盾牌的聲音,鏗鏘如潮!
城防之上,一個穿著丘山鎧的御林軍將領,面色蒼白,望著城下,深深吸了口氣,低聲道:“還不快去向陛下請令!這場面……這場面,不是咱們能控制得住的了!”
……中央軍兵圍皇城,城衛軍封鎖城防,皇宮之中已經是一片大亂!
這古老而龐大的帝國,仿佛就真的走到了末曰一般,皇宮之中,內侍們到處奔走,有的趁亂就脫去了身上的衣衫,尋了個空就悄悄消失在了人群之中,有的則趁機跑進了各個宮廷內室里,將財物往自家懷中揣,趁亂而去。
御林軍緊張的列隊,一隊一隊奔赴廣場皇城的方向,但是人人的臉上都寫著緊張和慌亂。
而大殿……這個曾經的帝國權力核心之地,大殿之外,就連侍從都已經跑光了,只有兩三個御林軍衛士還勉強站在那兒不敢離去。
大殿之內,卻更是一種絕望的狂亂。
老宰相薩倫波尼利坐在那兒,眉毛緊鎖,蒼白的面色上,滿是老人斑。
加西亞的臉色更是如同透明一般,面色猙獰可怕,卻不知道其中有幾分是憤怒,而幾分是恐懼了。
年輕的皇帝,眼神已經幾乎失去了最后一絲理智,他憤怒的將桌案上的器皿一件一件的狠狠砸碎,絕望的吼叫和咆哮聲,因為過于激動,而顯得有些尖銳刺耳。
“阿德里克!混蛋!!叛逆!!!他豈敢如此!!這是叛國!我要殺死他!要絞死他!要把他施以火刑!無馬分尸!!!”
皇帝咆哮了會兒,忽然就撲通一聲跌坐在了地上,呼哧呼哧的喘息,胸膛不住欺負,原本蒼白的臉色,卻依然剛才的一番激烈,而多了一層病態的紅暈。
過了片刻,他忽然眼睛里流淌出淚水來,抱頭哭嚎一聲:“天啊!神靈啊!!難道我拜占庭帝國,就真的這么亡了嗎!!我克倫瑪家族立國,卻終于要滅亡在我的手里了嗎!!!”
老宰相依然沉默,甚至于,看著皇帝坐在那兒毫無尊嚴的痛哭,老人的眼神里居然連一絲憐憫也無,有的,卻只有一種深深的冷漠。
“我……我……我要殺了他,殺了這個逆賊。”加西亞收了眼淚,聲音有一種病態一般的顫抖:“就算是真的亡了國,我也要先殺了這個家伙!我要看著他先我而死!!殺了他!殺了他!!”
說著,他忽然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陡然從地上跳了起來,轉過身去,沖到了墻角,一把抓住了一直站在角落里,那個沉默的中年人。
“先生!去殺了阿德里克!我命令你,去殺了那個逆賊!!!”
中年人略略抬起眼皮,平靜的看了看皇帝。
加西亞的脖子和額頭,青筋暴起,用力抓著中年人的衣衫:“去殺了他!我要看著他先我而死!就算是真的亡了,我也要看著他先死掉!!”
中年人終于低低的吐了口氣:“陛下,這就是您最后的命令么?”
“是的!去殺了他!殺了他!現在就殺了他!!!”
“陛下,我可以保著您離開皇宮,離開奧斯吉利亞,有我護送,我可以保證您安全的離開。”中年人皺眉。
加西亞臉色慘然:“離開……離開……我還能去哪里?我還能去哪里!!!!”
他尖叫著:“米納斯公爵背叛了我!他已經掌控了南征軍!!這個老混蛋,他利用了我的信任!!阿德里克和中央軍也反了我!天下之大,我還能去哪里?!我還能走到哪里去?!!”
他拼命的搖頭:“不!不!我絕不離開皇宮!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這里!我是克倫瑪家族的人!克倫瑪家族創建了這個帝國,就算是這個帝國亡了,我也要死在這里,死在我的皇位之上!!”
說著,他居然就再次哭了出來:“去殺了阿德里克!這是我最后的命令了!先生!!”
中年人終于點了點頭,他望著皇帝的眼睛,良久良久,才吐了口氣。
“那么,就如您所愿吧,陛下。”
說著,他忽然一個閃身,就脫離了加西亞的身前,下一個瞬間,他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了大殿的門口,轉過身來,躬身一禮。
“陛下,請您先保重。我這就去殺了亂首,想必若是沒了亂首,那些亂兵也就做不得亂了!”
說著,這中年人昂然而出,身影飄然出了大殿之門。
※※※大殿下高高的臺階,中年人的身影也不過就是如一陣風般略過,他身形極快,身影朝著皇城大門的方向急速掠去。
可就在他穿過了兩座殿房之時候,忽然之間,周圍的空氣驟然變得寒冷了起來,這個中年人陡然身形就頓住了,低頭沉吟,臉色就變得難看無比!
咻的一聲,他的手里,一柄細細的長劍就已經幻化了出來,指著天空,冷冷道:“請出來吧!”
身旁不遠,宮廷深園之中的一片樹林里,一個雄壯的身影緩緩從大樹后轉了出來。
一頭銀色的短發,根根如鋼針一般,面色冷峻,棱角分明,那一雙眸子,更是如同野獸一般!
夜林就站在那樹下,周身殺氣迸發,將那大樹上的樹葉紛紛催落,他就站在這一片落葉之中,遙遙望著那個中年人。
夜林的手里,是一把刀,一柄薄薄的短刀,刀鋒上仿佛也透明如寒冰。
中年人的臉色很是難看,凝視著夜林,緩緩道:“你是……”
“你不認得我。”夜林淡淡道:“這當世的強者,沒有一個認識我。我不過是一個渺小的苦修者罷了。”
中年人略略了點了點頭,收回了審視的目光:“一個苦修者,居然修練到了強者的級別,看來我真的避世太久了,世間出了新的強者,我居然卻一個都不認得。”
夜林提刀,夜林邁步,夜林緩緩而行。
漫天落葉就飄灑在他的身上,偏偏沒有一片落葉能真的落在他的肩頭,但凡是靠近了他的身體,那些落葉就飄然粉碎……“你是,阿德里克找來的幫手?”中年人冷冷道:“也是……他們知道皇宮里有我的存在,若不是有了對付我的手段,豈敢就這么發動叛亂。哼……”
夜林依然不語,緩緩前行,直走到了兩人之間距離只剩下了不足十步的時候,他才緩緩止步。
“你不是我的對手,陌生的強者。”中年人冷冷道:“即便是強者之間,也有強弱之分。你既然已經晉身此境,應該明白這個道理。”
“我明白。”夜林看著面前的中年人。
“你修煉不易,帝國已經有數十年出現過新的強者了。”中年人淡淡道:“你年紀不算大,若是再有數十年,成就會遠遠高過今曰。”
“我知道。”夜林低頭看著自己的刀鋒。
“你若是一意和我相斗,那么最后死的一定是你。”中年人皺眉。
“我曉得。”夜林深深吸了口氣。
“那……”中年人感受到了對方身上越來越凜冽的殺氣,不由得動容:“那你這又是何苦?”
“我不求勝你,因為我知道我勝不過你。我不求殺你,因為我知道我殺不了你。我也不求將來,只因為我知道,我心已死,本無什么將來可言。”夜林忽然笑了,他臉上的笑容依然如他的相貌一般,棱角分明,銳氣十足:“今曰,我來到這里,只求拖住你,我雖然知道不敵你,但是拼了我一生修為,拖住你一些時間,想來還是能做到的,強者之間的確有強弱之分,但是即便是弱的強者,也是強者,就算我最后一定會死,但若是我全力而為的話,你就算要殺了我,真的打起來,你需要多少時間?一個時辰?三個時辰?還是一天?三天?”
“你?!”中年人凝眉,眼神里終于迸發出一絲殺氣來:“我若是鐵了心殺你,一個時辰足亦!”
“那就殺。”夜林毫不猶豫的一笑:“我就是抱著一顆死心而來!”
“你不怕死?”
“怕!”夜林淡淡道:“人生在世,誰不畏死。只不過,曾經有一個朋友告訴過我一句話,在這世上,有些事情可以不做,有些事情,一定要做!縱然明知必死,也不過就是……一個死罷了。”
夜林輕輕一擺手中的短刀,刀鋒之上,仿佛就有偏偏寒霜一般的光芒,仿佛瞬間,就抖落無數雪花來……“哦,告訴我這句話的那個朋友,想必你也認得,他的名字叫做斯潘……幾個月前,他就戰死在前面的那座城墻上——為了守護你身后的那個主子而死的!”
越來越多的雪花,自兩人身上的天空降落,夜林周身都是一片雪白的光芒,寒氣越發的彌漫。
好一場……雪!
………………燕京,城南,一座高塔之上,那鐘樓已經在之前叛軍入城的那場戰爭之中廢棄,原本的敲鐘人,也在那場城亂之中化作了一俱無名之尸。
這座廢棄的鐘樓,就此沒有人再上去過了。
而就在此刻,城中四面都是旌鼓號角,肅殺一片,騎馬的城衛軍,在城中策馬來回奔馳,將街道戒嚴。鐵蹄急促,殺氣沸盈!
而就在這鐘樓之上,那已經破碎的鐵鐘上,卻坐著一個身影。
這人身材高大,從背影看卻很是消瘦,手中抱著一桶酒,坐在那兒,迎著寒風,卻一口一口將冰冷的酒灌入口中,每灌一口,便是長長的出口氣。
棕色的長發凌亂,而一身臟兮兮滿是污跡的皮袍,還勉強依稀能看出是奧丁人傳統的服飾。
忽然之間,他眼睛一亮,放下了手里的木桶,朝著城中最中心的那個方向望去。
隨即,嘴角,一抹奇異的笑容浮現了出來。
“強者的對決……永遠都是這世上最美妙的畫面啊。”
說著,他抹了抹嘴角,長長一嘆:“好一場雪!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