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桑的作品有很大的希望可以沖擊‘直木三十五獎’,但如果想拿下明年上半年的直木獎卻沒有那么簡單呢。”磯嶋恒康說道,“一部優秀的作品發酵需要一段時間,而且林桑的作品還是系列作品。即便林桑的作品都本本優秀,雜志社也不可能讓林桑的作品長期占據版面的。但如果不能在文藝春秋上刊發的,那林桑的作品就只能去ALL讀物或別冊文藝春秋上發表了。
雖然我身為雜志社的編輯這般說有些不妥,但是別冊文藝春秋上的作品基本算是打入冷宮了,在那里刊發還不如不發表呢。至于ALL讀物,雖然這也是一本優秀的文學雜志,但是在一線文學雜志里,ALL讀物的排名卻相當靠后。如果是我來運作的話,我是希望用三年的時間,讓林桑的作品厚積薄發。不過林桑這么執著于明年上半年的直木獎,我能問問是什么原因么?或許我們能找到一個妥協的地方呢?”
林俊秀將自己的理由說了一遍,他強調道:“我出身于一個貧困的單親家庭,同時就讀于足立區一所不知名的公立中學。如果我想要被麻布高校這樣全國知名的名門高中錄取的話,僅僅憑借成績是不夠的。因此,我才無比渴望直木獎,因為這顯然是很有份量的敲門磚。”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磯嶋恒康回答道。
磯嶋恒康并不是東京人,他也是憑借自己的努力才在文藝春秋這么頂級的雜志社里站住腳。所以他很清楚寒門子弟要想在日本獲得成功是多么困難,而他現在就手握一個可以幫助他人的機會,這讓磯嶋開始思考眼前這個少年到底值不值得自己出手幫忙。
通常情況下,日本的作家和他的編輯是一體兩面,因為日本作家是極少挪窩去其他刊物發表作品的。除非是自己合作的刊物不適合自己的作品,或者是雙方有不可調和的矛盾,否則編輯和作者的關系簡直比夫妻關系還要牢靠。但是眼前的少年還未成年,如果他的監護人非要將未來可能成名的少年帶走,他也是沒有辦法的。畢竟日本的兒童保護法實在是太強大了,強大到連文藝春秋這個級別的媒體都不能與之為敵。
不過磯嶋恒康也不愿意放棄林俊秀,會寫書的少年本來就不多,而作品能成熟到這個地步的少年就更少了。怕是成年新人作家里,文風也沒有這么老辣的。難怪自己的前輩曾經對自己說,寫作是一件靠老天爺賞飯吃的職業。眼前這個少年是不僅老天爺給飯吃,祖師爺還怕餓著的那種。
磯嶋恒康嘆了口氣,問道,“林桑,假設你拿到直木獎之后,你是否會離開鄙社?雖然這樣說有些勢力,但是不可否認,我們不會培養一個未來和我們無關的得獎新人。”
“磯嶋編輯,這點請您放心,除非是我的作品被你們拒稿,否則我不會投稿到其他出版社的。”林俊秀立刻明白磯嶋恒康的意思了。對方擔心的是自己成名了就單飛,這樣對方的前期投入就一場空了。但是如果磯嶋恒康知道林俊秀的打算,他就不會這么想了。
林俊秀選擇文藝春秋投稿的原因之一就是這家出版社旗下還有全日本最著名的八卦雜志周刊文春,其殺傷力號稱“文春炮”。凡是被“文春炮”擊中的藝人,輕則“炎上”,重則引咎退圈。但是作為八卦雜志圈的潛規則,林俊秀一旦成為文藝春秋的作家,那么周刊文春對自己的報道肯定會減少,而且一些小八卦估計就睜只眼閉只眼了。
“我相信你。”不知道為什么,磯嶋恒康覺得眼前這個少年的話是可以相信的。“不過單憑我是沒有這個本事的,我需要聯系我的學姐。相較我這個編輯來說,學姐的能力要強多了。只要你的作品能夠得到她的肯定,那么她一定有辦法幫你運作幾個獎項。”
磯嶋恒康起身找門外的前臺服務員,讓她打了一個電話,請一個人來他們的會客室。沒過多久,林俊秀就聽到有節奏的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然后一個女人推門走了進來。女人身高至少超過170厘米,這在日本女性中可是不常見的身高。濃密卷曲如海藻般的長發,干凈而清新的裸妝,以及如同烈焰一般的紅唇。這個女人不能用漂亮去形容,而“美艷不可方物”這個形容短語似乎就是為她誕生的。林俊秀此時這個身體還很年輕,于是頓時就激動起來,林俊秀臉燒了起來。
女人仿佛見慣了男人對自己的傾慕,何況還是個中二期的少年,所以她只是冷冷一笑,然后坐到磯嶋恒康身邊。她問道:“這就是你說得少年天才作家?”說完,她拿起磯嶋恒康放在旁邊的稿紙,隨意地閱讀起來。
“算得上是天才少年,但是距離天才作家還有一段距離。”女子將稿紙放下,不過她此時的表情稍微緩和了一些。
“我叫卯尾花葉子,是文藝春秋出版社的編輯。磯嶋恒康將你的事情大致和我說了下,就目前你給我的稿件水準來看,直木獎入圍是沒有太大的問題。但如果你要成功拿下直木獎,這中間牽扯的事情就很多了。首先,我要確保你的作品能夠在提名前全部發表完畢,并成功發行單行本。
不過我們出版社的雜志數量比較有限,而像文藝春秋最多能看在你一篇小說就差不多了。而我們的小說雜志里,文藝界針對的又是純文學類作品,因此你能選擇的只有ALL讀物和別冊文藝春秋了。而這兩本刊物剩下的期數也只有八期不到的樣子,所以很大程度上,我們是沒有辦法刊發完的。”
“前輩,難道沒有別的辦法么?”磯嶋恒康有些懇求地看著卯尾花葉子。
“既然找到了我,那就當然有辦法了。”卯尾花葉子說道,“不過步驟也是一步一步往前走,如果第一步的情況不大好,那后面的步驟可能就會中止了。”卯尾花葉子從她隨身的包里拿出一本剛剛印刷出來的小型本小說,“這是我們出版社的兩大叢書之一,‘文春新書’。和‘文春文庫’不同,‘文春新書’主要針對的是那些新作品。驚喜會刊載在ALL讀物上,如果反響不錯的話,那ALL讀物會再刊載一篇,而剩下的三篇則會集結在‘文春新書’中出版。
據磯嶋所說,你還有剩下三篇作品對吧?我希望你能夠在十月底之前交稿,這樣我可以安排你的三篇作品分別在別冊文藝春秋、ALL讀物和文藝春秋上發表。同時在你提名直木獎之前,我會運作你拿下ALL讀物的‘新人獎’。雖然直木獎和芥川獎名義上都是由文學振興會主辦,但是如果能在之前拿下一些主流文學雜志,特別是文春系雜志的新人獎對提名和拿獎是非常有幫助的。當然,最終能不能拿獎還是要看你的作品質量。”
“我明白您的意思。”林俊秀當然知道對方的意思。
任何評獎都不可能是絕對的公正公平,但是如果你的作品足夠優秀,那么評委會自然不能昧著良心將獎項頒發給其他人。特別是直木獎、芥川獎這種得到了整個作家圈及文學愛好者們關注的獎項。
“后續三篇我會盡快完成并交給兩位編輯審核。”林俊秀連忙想兩位編輯承諾道。
剩下自然是簽署相關合約的事情,由于林俊秀這次不僅牽扯到雜志投稿,還牽扯到叢書收稿,所以合約由好幾份構成。林俊秀也懶得去細究,以他現在的資歷也沒有資格與文藝春秋這樣的出版公司較勁。不過即便如此,林俊秀七七八八最后拿到手的稿費也高達400萬日元。而且由于自己還有“文春新書”發行之后的版稅收入,所以最終收入還不確定。
“接下來的事情,就請林桑給自己找個靠譜的會計師進行避稅操作吧。”磯嶋編輯微笑著提醒道,“你家是貧困家庭,所以有很多抵扣是可以扣除的。而且想來你們家也沒有購買相應保險吧?這些都是可以抵扣的。不過具體扣抵金額和如何扣抵,還是咨詢專業會計師吧!”
由于全日本最方便的銀行就是郵儲銀行,因此林俊秀的賬戶就開在這家銀行。郵儲銀行的網點遍布全日本,而且ATM取款和轉賬都是免費的,對于還是貧困階層的林俊秀來說,這顯然是個很大的福利。拿著郵儲銀行的卡和存折,林俊秀是心情愉快地回到家里。
等林直美晚上下班回家之后,林俊秀將自己的存折遞給了林直美。林直美有些好奇,他以為是林俊秀發工資了。畢竟林俊秀的新合約是有底薪的,所以她以為是自己兒子來炫耀了。不過等她打開存折之后,余額的數字頓時亮瞎了林直美的眼睛。林直美有些哆嗦地問道:“這……這么多錢?這些錢是怎么來的?你是不是干什么事情了?”
“你兒子才這點年紀,能干什么壞事賺到這么多錢?”林俊秀將自己與文藝春秋的合約拿了出來,“我這段時間一直在寫小說,然后終于得到了編輯的賞識。”
“真的?我……我有點頭暈!”林直美不敢置信地檢查著兒子的合約。即便她不了解合同內容,但是上面的文藝春秋可是真的。哪怕林直美與文學界絕緣,她也聽說過這本雜志的赫赫大名。“我真的是太高興了!俊秀君,媽媽為你感到驕傲!”
“我們是不是考慮搬個家?”林俊秀倒是沒有奢侈到想在東京都買房子,但是最起碼可以換一個稍微大點、現代化的公寓。總讓自己媽媽睡在客廳里,這太讓人難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