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日本的規定以及日本社會的“鉛字崇拜”,所以日本各大無線電視臺和廣播電臺的讀書節目并不屬于特別冷門的類別。同時有些藝人或偶像為了提升自己的咖位,以便貼上“文化人”、“藝術家”之類的標簽,特別愿意低價乃至于免費接這種讀書類的文化節目。比如SMAP的成員稻垣吾郎就一直有一檔讀書節目,雖然播出的時間屬于深夜檔,但這類節目通常沒有太多的收視壓力,因此主持人主持起來也特別輕松。
因為林俊秀在交稿之后就忙自己的事情去了,基本空不出檔期來參加簽售會,因此文藝春秋出版社也只好變更宣傳方式。好在林俊秀現在在日本文壇也小有名氣,算得上是日本最暢銷的那批作家之一,因此只要將海報等廣告資源推送到位,林俊秀的圖書還是不愁銷量的。
只不過這次林俊秀難得寫嚴肅題材的小說,所以文藝春秋出版社想借著這本書來提高一下林俊秀在文壇的地位。畢竟現在的林俊秀更多時候被認為是暢銷小說作家,屬于通俗小說作家群體。相較于那群可以被稱為“老師”的嚴肅小說作家,林俊秀的檔次就有些不夠看了。而這次林俊秀雖然退回到他在時代擅長的校園題材小說,但是這本小說的文筆相對比較陰暗,又屬于批判現實主義題材,這可是不少書評人所喜愛的方向。
首先為林俊秀鼓吹的自然是雜志,畢竟是自己出版社的小說,當然要適當地捧一下。第一個為林俊秀獻上書評的評論家是東京大學文學院的講師大山隆史。和林俊秀的履歷差不多,大山隆史也是“直木三十五獎”的獲得者,也算是“文藝春秋系”的作者。
“如果只是讀上一遍的話,或許這本小說只能歸類成一本略顯狗血的校園三角戀小說。但是在細細品讀之后,卻發現在這個校園戀愛小說下是我們曾經面對過的殘酷而殘忍的青春。”大山隆史在書評里寫道,“如果讓全日本的高中生都可以匿名給自己的高中生涯打分的話,我想及格分可能連一半都不到。
雖然很多‘大人’會斥責這些孩子是‘中二病’,但實際上呢?發生在校園里角落里的那些事情,大人們難道真的不知道么?那些幾乎每時每刻都在發生的霸凌事件,到底是大人們熟視無睹?還是大人們覺得這才是‘殘酷的青春’?
回到林俊秀君筆下的,透過標題我們就知道這是一個會發生在晚上的故事。當沒有了那一絲光明,罪惡在黑暗里會更加的肆無忌憚。校園是一個濃縮的社會,我們在社會里做下的惡會成百倍地在校園里綻放。身為不良少年的志雄尚且知道不要讓澤接觸到現實的黑暗面,但身為教書育人的真彥老師卻一步步地將這兩個孩子逼向最黑暗的深淵。
當俊最后選擇將真彥刺死的時候,我在難過。我不是為真彥難過,而是為俊難過。他因為嫉妒而背叛了朋友,但同時又為了向朋友贖罪而付出了如此慘重的代價。而小說的結局又是如此的諷刺,身為整個悲劇的締造者——真彥老師在死后居然得到了日本教育界和社會的極高評價,甚至認為他是我們這個時代的‘大老師’。
可那三個孩子呢?原本有著無限美好前途的俊身陷囹圄;原本試圖掙扎著離開黑暗的志雄死在了監獄的斗毆中;原本是個乖乖孩子的澤被逐出家庭而游走于酒吧之間出賣身體。一邊是我們對惡的歌功頌德,一邊是我們對善的肆意踐踏。午夜是最黑暗的時刻,而我們每個人都仿佛是在此時飛翔的無助靈魂。”
在大山隆史之后,各類書評陸續在報紙和雜志上公布。總體上來說,絕大部分書評人都認為是一部值得閱讀的小說,同時也算是林俊秀最近這段時間最優秀的作品。對于的贊譽分為兩個方向,一個方向在于表揚林俊秀將日本社會最后的遮羞布給扯了下來,將批判的筆觸對準了被譽為是“世外凈土”的校園;另一個方向則是感嘆于林俊秀的遣詞造句,林俊秀用極其瑰麗的詞語來描寫那些“黑暗”、“丑惡”的事物,讓這些事物的惡心程度更加加倍。
林俊秀這種追求修辭美的寫法倒是得到了不少書評人和作家的喜愛,要知道紅遍晉江的“耽美”最早并不是講述兩個男人的故事,而是指的那種“唯美主義”流派文學。所謂的“耽美”應該是“沉耽于美”的意思,只不過后來這種耽美主義小說在日本就走偏了,最后和唯美主義完全沒了關系,然后變成現在這種“男上加男”的小說了。不過雖然耽美主義跑偏了,但是日本文壇那種追求唯美風氣的流派還在,林俊秀算是戳中了他們的所愛。這派文人不多,但大部分都是老資格,有了這群老前輩搖旗吶喊,這本小說的格調檔次也是被眾人越抬越高。
和以往的書評人多集中在報刊不同,伴隨著博客的興起,越來越多的書評人也開始在網絡上發表自己的書評。這些書評人往往是現實里比較不得志的那群書評人,他們的書評極少被報刊刊發,而博客的出現讓他們找到了另外一個宣泄口。和報刊不同,博客的匿名性讓不少書評人的點評更加辛辣,同時也更加貼近年輕人的口味,于是這幫書評人也慢慢成了氣候。而林俊秀的這本無疑也是這群網絡書評人的點評熱點,但和平媒書評不同的是,網絡書評將點評的關鍵都集中在了里對校園霸凌的描寫。
在日本,校園霸凌幾乎是一件大家都知道但是大家都裝作不知道的事情。而校園霸凌的很多事情往往又牽扯到學校里的體育社團,可以說,不少學校的體育社團幾乎都快要成為這所學校藏污納垢的地方。由于日本現代教育體制的先天不足導致學校對于學校體育社團的管理幾乎是失控的,而上尊下卑的等級觀在體育社團幾乎是金科玉律。一些前輩可以隨便指使后輩做事,擦鞋子洗衣服都算小事了,讓后輩掏錢買吃買喝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甚至前輩覺得不高興了,甩后輩一個耳光也是很正常的。如果后輩的成績太好了,那前輩不僅可以壓著后輩出不了頭,甚至給后輩斷手斷腳讓后輩徹底廢掉的事情也不是少數案例。
不要說2000年代了,1970年代開始日本就有媒體開始曝光發生學校體育社團的霸凌事件。除了對普通的羞辱之外,甚至會發生前輩在性方面對后輩的霸凌。日本甚至有曝光過某高中的棒球社團發生過前輩集體輪奸后輩的案例,而最終的處罰不過是這所學校的棒球社團被解散,學校被禁止參加棒球賽事一年而已。而最終的輿論風向居然還是對受害者的不滿,認為受害者沒有考慮到棒球社團和學校的榮譽,給社團和學校帶來了污名。一些人認為這不是霸凌,而是前輩對后輩的“關愛”。理由就是,反正又不會懷孕,而且大家都還是孩子。
很多書評人的文章下面有不少匿名的讀者寫著自己所見過或聽過的校園霸凌事件,很快這個行為就超過了博客的范圍,開始在5ch和雅虎日本等論壇上成為討論熱點。雖然平面媒體在此時非常瞧不起乃至于鄙視網絡媒體,但是總有那么幾個小報會上網媒挖新聞。結果這場網絡上的討論熱潮就被這幾家小報引導到了平面媒體,漸漸地,大型報社和全國級電視臺都紛紛參與進來。原本一直裝不知情的文部省不得不出面表示會就各所學校爆出來的校園霸凌案件進行調查,但同時也對林俊秀的表示了暗諷,認為過于夸大事實。
結果文部省的發言人的評論在網絡上被公開之后,立刻招來一群網民的譏諷,認為文部省這完全是“柿子挑軟的捏”。明明是一部小說,小說本來就是可以基于現實進行虛構,乃至于完全架空。結果身為日本掌管文化和教育最高部門的文部省官員居然不知道小說的定義,然后抨擊小說的作者多管閑事,難道文部省打算干涉“言論自由”了?
這話一出,頓時引來日本文化界的一致反對,那個發言不謹慎的發言人立刻被文部省踢出去做了背鍋俠,宣布引咎辭職。而文部省也再三表示他們沒有干涉文化自由的意圖,也對林俊秀表示了歉意。不過這些爭論除了帶來的熱銷之外,也就是引發了很多人對林俊秀所執導同名電影的好奇。只是這些外界的紛紛擾擾對于拍電影中的林俊秀來說,只是吹皺一池春水罷了。由于時間有限,林俊秀帶著劇組就直接駐扎在拍攝基地了。
“目前的拍攝進度還是能夠趕上威尼斯電影節的。”小石孝樹對林俊秀說道。
“其實目前的進度只能保證在電影節選片委員會到來之前完成粗剪而已。”林俊秀有些頭痛地說道。
按照林俊秀的想法,這部電影最好還是去柏林電影節,因為柏林電影節對于所謂的社會批判性電影是情有獨鐘。而威尼斯電影節看重的往往是導演的拍攝理念和電影所展現出來的拍攝技巧。而就理念和技巧來說,林俊秀這部電影能夠拿出來的無非就是濾鏡和手持攝影機的混合使用。因而電影的畫面產生了一種迷幻美,同時電影有種介于故事片和紀錄片的錯覺。這種混搭拍攝的手法有些取巧,無法確保得到評委會的欣賞。
“實在不行的話,我們就一個個電影節輪流參加過去唄。”小石孝樹建議道。
其實電影圈里有種導演,他們基本就是為各大電影節拍片。電影拍好之后,借著各大電影節提供的食宿費用前往現場展映,能拿獎最好,不能拿獎也就希望能不能吸引到投資者。如果這個電影節不行,那就去下一個電影節。可能一部電影拍了一年,然后為了參加電影節結果巡回展映了兩年到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