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便再無聲息。
微光之下,到處靜謐。
火雨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消失于無垠,只留下被焚化的底坑作為證據。
枯液之地的異形們恢復了秩序,除莽夫異形和他這個偽湮之外,它們剛剛駐足仰望地并不是遠在千里之外的殤,而是火雨背后的世界。
過了一會,聶云聯系上莽夫異形,擔憂地問道:“大異形,你沒事吧?”
莽夫異形又過了很久,壽難過地說道:“為什么,為什么,它們,都不,不愿意我,說話?”
聶云一愣,不知道它在說什么,疑惑道:“什么不和你說話?”
莽夫異形委屈地說道:“它們好多,好多湮,在說話,可是,沒一個,愿意理我,就,就連烈,都不理,我,我聽到,它們在,議論我。”
聶云心中突突,更加驚奇了,急忙道:“大異形,慢慢說,到底怎么回事?你聽到誰說話了?你又怎么能夠聽到它們說話的?”
莽夫異形自卑地回答道:“它們,一定,覺得,我不是,真正的湮,對么?我原來,只是個,小小的戰異形,可,可它們,說,我連異形,都不配……”
聶云立即意識到問題似乎十分嚴重,莽夫異形的情緒波動十分劇烈,竟然第一次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
他急忙拔掉身上的管道,從修復巨巢中鉆了出來,迅速趕往莽夫異形本體所在的,號巨巢。
當他見到莽夫異形的時候,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喇一向傻乎乎、天真快樂的莽夫異形,陡然之間像是蒼老了很多,可憐兮兮地抱著異形之子,萎縮在巨巢管道角落,雙眼再無以往神采,取而代之是一片強烈地自卑。
異形之子仿佛是感受到了莽夫異形的悲傷,依依呀呀地伸出粉嫩地小手,努力地撫摸著莽夫異形那張恐怖的異形臉,像是要逗它開心一般。
聶云一陣心疼,他從未見過莽夫異形如現在這般如遭慘擊,難道殤裁決了?拋棄它了?
他心中一顫,那種被同族拋棄的感覺,在森之城、在海天炸墳,他親生經歷,感同身受,那種悲哀和無望,又豈是一言兩語能夠說得清楚的!?
莽夫異形此刻看向聶云的目光,完全是一種渴望,一種尋求最后的依靠,一種被拋棄的自卑,一種無言地孤獨,一種對親人的訴求…………
聶云竟不敢對視它這種目光,顫栗著前刀腿如手一樣觸摸它的腦袋”同情而理解地緩緩道:“大異形,不要急,沒事的,沒事……不是還有我嗎,不是還有異形之子嗎?告訴我發生了什么?”
傻矢異形閃爍著淚光,卻猶豫萬分,仿佛在害怕什么。
但聶云一瞬間便讀懂子它拙劣的掩飾,它在害怕,害怕告訴自己后,最后一個它的寄托之所在,也會失去”也會拋棄它。
聶云心中微顫,強迫自己露出一個他們倆個都會的恐怖式的笑容,盡力安慰道:“大異形,告訴我,我才可以幫你,我不是和你說過嗎?你和我始終都是兄弟,現在是,以后是,永遠都是!”
聶云現在還不知道,到底殤是怎么裁決的?
莽夫異形不知不覺中落下眼淚,瞬著面孔,滑入異形之子的小手中,濕潤溫暖,片刻后,才下定了決心一般,渴求般地說道:“你,你能,最,最后,再,再罵,我一次嗎?”
聶云深吸了一口氣,他已經敢肯定莽夫異形一定以為自己也會和其他湮一樣,將會徹底拋棄它,不再理會它,甚至開始仇視它,它一定聽到了什么,知道了那個秘密,甚至殤已經裁決了。
他簡直不敢想象莽夫異形此刻的心情,被自己的同族拋棄,被它一向堅信并為之奮斗的東西完全拋棄!
那是何等的絕望,傷心,凄慘!
而它此刻最后的愿望,竟然是希望聶云在得知真相并也拋棄它之前,再如同往日兄弟般地罵它最后一聲。
如此可憐而廉價的心愿,為的不過是幼稚地希望在心底永遠保存最后一份美好。
聶云久久地說不出話來,莽夫異形地曰光越來越悲觀,越來越自卑,它好害怕,它不知道如何面對,幾乎乞求道:“可,可以,么?求,求你,了…………然,然后,我會帶,帶異形之子,離,離開……求…”
這時,異形之子忽然停住子含混不清地依依呀呀地,看著莽夫異形,一張一合著小口,清晰若辯地發出:“巴……巴……巴巴!”
接著一絲微弱卻精純地土元氣,從異形之子地肚臍眼中揮發出來。
聶云忽然間笑了,仰天大笑,雖然樣子極其難看,笑得眼淚四射,但他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
“大異形,你真他媽是個土異形!”聶云提氣縱聲道:“你知道異形之子剛才叫你什么嗎?它叫你爸爸!是爸爸啊!你知道爸爸是什么意思嗎?包含著什么嗎?
那是比兄弟還親的親人!你狗日地知道什么是親人嗎?縱使你被整個世界遺棄,縱使你一無所有,縱使你窮途潦倒,縱使你生老病死,一一一一他們依舊!永遠!地會站在你的身邊!不離不棄!異形之子是,我也是!
如果有些事令你為難,不敢告訴我,那就不用告訴我,但我要告訴你,不管是什么事,我都不會拋棄你,都會和你并肩作戰,哪怕是戰死,哪怕是尸骨無存,我亦永不后悔!”
說道最后,聶云冷冷發笑,不就是死戰嗎,不就是死逃嗎,他聶云哪樣沒干過!?
莽夫異形極為認真地聽著,像是要把每個字都記在心里一般,它和聶云都被情緒激蕩著,愣是都沒有關注到異形之子詭異的土元氣泄露。
聶云恢復了平靜,堅定地望著莽夫異形,冷靜地說道:“我的身體修復已到最關鍵的時候,大異形,這個時候,你要堅持住,就算是為了我,為了異形之子,你也堅持住!”
說完,他準備返回修復巨巢,他相信莽夫異形一定能夠度過這一關。
“等,等等。”莽夫異形忽然道,接著令聶云十分不解地將,號巨巢的控制權轉移給他。
嗡嗡嗡……英英茶……
一陣陣從未有過的雜波一樣的音頻由,號巨巢穿透他的腦袋。
接著,他像是又被帶入了殤降臨的地方,不同地是,這次,他出現在殤如鳥巢一樣的身體中。
各種紅光閃閃的光亮,瞬閃流逝,一道道信息,從四面八方匯集而來,穿棱在網道之中。
“坐標……一……”燎湮,十一座異源城市摧的……”
“坐標…能……”洶湮,破城,殺異源二十萬,接敵孢子…………”
“坐標——……”烙湮,大破復蘇異源,殘敵少部南逃,諸湮注意攔截……”
“坐標……,…………,三湮齊攻異源東京城,破城再即”請示殤,暫停攻勢準備火元氣,還是繼續攻擊……”
“坐標……,——,……緊急求援,緊急求援”孢子異形敵,攻入本巢!!!”
“坐標……,——,復蘇異源大舉入侵,請求空中支援…………”
“……請示殤……”
“……請示殤……”
絡繹不絕地緊急信息,充斥著殤的如網狀的主體信息巢蜂。
聶云的信號如同一道流光,很快順著網道被分類到次要的一邊,那里依舊有許多湮在交換信息。
“殤,還沒有恢復嗎?”
“聽說,南方坐標,一……細處,出現了疑似異源污染湮?”
“異源污染湮?似乎可能是叛亂者。”
“殤,還沒有裁定嗎?”
“你們誰最靠近烈湮的坐標?或許要做好圍堵的準備吧。”
“莽夫異形這個名字好奇怪,怎么看,也不像是正常的湮!”
“你是誰?坐標?湮名?”忽然一個湮的信號截住聶云。
聶云那知道自己的坐標,連忙飛速退出這座龐大的類信息中心的地方。
他的視線頓時重新出現在,號巨巢中,原來殤是通過,號巨巢與各處的湮相互聯系,難怪在它降臨的時候,他一接觸正在,號巨巢中的莽夫異形,就被帶入了殤之地。
只是不知道殤能夠聯系的范圍究竟有多大?從剛才信息來看,似乎連日本的東京都能輻射到!
雖然對殤什么都不知道,一片未知,但聶云卻得到了一個對他來說極為重要的信息,殤大概因為強行降臨,傷勢極重,目前為止,還沒有任何恢復完全的跡象。
莽夫異形的身份也未裁定,但根據剛才的情況來看,烈湮恐怕在第一時間,就將莽夫異形的事情當成了頭等危機上報了。
時間!聶云暗暗道,他和莽夫異形只剩下最后這么一點時間了!
他此刻已經完全打消了逃跑的打算,這種天羅地網式的信息交互下,他和莽夫異形根本不跑了多遠!
只有殺烈湮這一條路嗎?
聶云頭疼萬舁,卻見莽夫異形正安靜地望著他,似乎在平靜地等待他的決定。
他克制住憂心忡忡地心緒,笑了笑,風輕云淡地拍了怕莽夫異形,道:“我看到了,也聽到了,你小子真的就一土異形!多大的事情?不管你是被異源污染地也好,還是什么叛亂者也罷,對我來說,你就是你,沒什么不同,這話我和你說過的,忘記了?”
莽夫異形有點呆住了,吃吃地語無倫次說道:“它們,它們,見到我,都躲著我,驅趕我,我……,為什么,你,為……它們……?”
聶云本想告訴它自己的真實身份,但總覺得時機還不成熟,于是改口道:“因為你有感情,它們沒有,這是好事!別想那么多了,趕緊做事,從現在起,我們倆說不定又得孤軍奮戰了!”
荊棘島數公里的海堤線上,混亂不堪,到處都是……丟盔棄甲,的十兵,兵找不到官,官找不到兵。
從海城本城堪堪撤來的一艘傷痕累累地軍艦,因為無法進港,只能停靠在近海,冒著濃濃的硝煙,眼見就要沉沒,如螞蟻一樣的士兵,紛紛被迫跳入冰冷地海水中,奮力向海邊逃命。
濃濃地血腥味吸引了大量食人性小型海怪,其中包括被聶云驅逐入海的觸手怪。
在海洋里,就是它們的天堂。
盡管荊辣島駐防部隊派出大量直升機對海面上出現怪物進行強力火力掃射,18團團長聞一多甚至將重機槍陣地推到海水里,仍有數不清的士兵被拖入海水之中。
更有巨量的食人魚群飛躍海面,甚至都敢沖上海灘追咬人類。
混亂的人群中,一個高級軍官拉住剛剛從海里逃生一名落魄的士兵,搖晃雙肩急問道:“你們是那個師的?任師長,任同延有人見多沒有?”
那個士兵早已嚇的面無人色,麻木地搖了搖頭。
他不停地拉住一個又一個士兵,卻越問越失望,越問越絕望。
這時,一個警衛員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著淤泥,高聲喊呼道:“師長,師長,任師長的部隊找到了!找到了!”
馮天大喜,將腿從淤泥中抽了出來,急道:“在哪?老任還活著嗎?快,快帶我去!”
警衛員趕緊扶著他,面色猶豫地嘗試著說道:“師長,您,你千萬,千萬,任師長,他,他可能……”
馮天一把推開他,絕不相信地說道:“不可能!我要親自去問!老任命大,羊城殿后地時候,他都活著沖了回來。”
警衛員看著自己師長紅著眼睛,不敢再說,埋頭帶著他一路穿過無數傷兵,來到一個斷了一只胳膊,躺在擔架上的軍官面前。
馮天一下子撲了上來,緊緊地握著那人殘存地一只手,顫聲道:“老劉,老劉,蒼天有眼,你還活著,好,好,好!”
他一連說了三個好,關切之情不溢言表。
那名軍官掙扎著抬起血污地眼皮,從紅腫的眼縫中努力地看了一眼,只一眼,眼淚便止不住地流了出來,蠖動著臟兮兮地沾血帶泥的嘴唇。
他的聲音太小,馮天只有將耳朵貼在他的嘴邊,才能模模糊糊地聽到他斷斷續續地聲音:“全,死,死了,全,全師,老任親自,斷得,后,我,對不,…………老,老馮,拜,拜托,你了……”
馮天哽咽著點頭,他知道老劉拜托的是什么,但他卻做不到,卻又不忍心讓他知道。
這時,那名軍官,忽然瞪大了眼睛,仰望黑天,污口噴血,竭力吶喊道:“為什么!為什么軍部不肯撤退!!!”
“政委,政委!”抬著他的士兵頓時一片泣然。
馮天顫抖著蒼老的右手,試圖合上老友的眼睛,卻怎么也抹不平!
他在老友地眼睛周圍使勁地揉了揉,剛合上,它又彈開,依舊瞪著黑天。
馮天跌坐地上,望著兵敗如山倒地海岸線,無數掙扎在海水中的士兵,自言自語地喃喃道:“你這是死不瞑目啊,死不瞑目啊!”
“師長,師長!”,鼻衛員氣喘吁吁地又跑了回來,道:“軍部急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