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陽道尊神像不動不搖,任憑眾人踢打咒罵,但每當有人踢打中神像之身時,總有一股隱隱的黑氣注入神像之中,而且神像也變得越來越小,似乎要被強行壓縮擠入王黎身體。
終于,有村民一拳揮出,竟然感到接觸到的觸感,這才發現神像不知何時已經變成覆蓋王黎表面的一層薄薄的光輝,自己的拳頭已經打到王黎的臉了,隨著神像神光逐漸消失,他們都可以看清王黎臉色鐵青,面容的扭曲,眼神時而清醒凌厲,時而迷茫混亂,似乎在承受著什么極大的痛苦。
村民們一時都不知所措,紛紛住了手,不過經過了這番發泄,他們感覺到心中原本痛不欲生的悲憤已經消泄了大半,雖然心中顯得空落落的,但明顯好受了不少,至少,他們中不至于有些人會由于悲憤過度去尋短見。
“神將爺,您這是……”有人小心翼翼問道。
“我沒事!”王黎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身上純陽戰鎧浮現,似乎將一切都鎮壓了下來,表情也恢復了平靜。
然而旁觀這一切的陳誠,卻是怵目驚心!
他已經看清楚,那一瞬間浮現的純陽戰鎧,上面已是如同被砸了無數錘的瓷器一般,上面裂痕遍布,似乎隨時可能崩潰。
“他竟然將大量偏向劍兵殺戮的關帝神力,以及村民們洶涌而來的悲憤仇怨念頭,強行封鎖進體內了?即使是純陽戰鎧,也已經接近承受的極限了!”陳誠心中雪亮,他很清楚村民們的揮拳踢腳殺傷力完全可以忽略不計,即使王黎不運用純陽戰鎧甚至不用內力仍他們踢打也不至于受傷,但他們的滿腔悲怒仇怨卻是非同小可。
雖然普通人的怨念不同于武者的武道拳意,無法形成直接的殺傷力,但王黎卻以“神打大法”將他們的所有怨念都匯入神力之中,并強行封入體內,數百人刻骨銘心全心全意的怨恨憤怒,加上龐大的神力,完全足以讓人神志崩潰變成瘋子,但王黎卻硬生生承受下來了。
“神將爺,關帝真的已經知道我們的冤屈,會為我們討回公道嗎?”看到王黎似乎已經恢復正常,阿丙上前滿懷希翼問道,相處了一段時日后,不少機靈的村民已經隱隱意識到王黎不是神將下凡,但卻是一個類似巫師神婆可以溝通神明的人。
“大家的仇與恨,都由我和關帝接下了,不久之后,我自會還大家一個公道!”王黎一字一句說道,他沒有發誓,但對于他來說,每句承諾都相當于誓言。
只是與此同時他心中默念道:抱歉了!
他一開始借著眾村民的信仰凝練成“純陽戰鎧”,如今又從他們的仇怨憤恨中汲取力量,試圖將中品神打再度完善升華。可是這樣一來,也等同于剝奪他們親自報仇的機會,縱容了他們的軟弱。
若他們當著自己去報仇,雖然機會渺茫,雖然會有更多的人因此而死,但他們也有可能從此而蛻變,仇恨固然是劇毒,但也可以成為營養劑!
但他不得不這樣做,因為他迫切需要力量,而且對于這些普通村民來說,將仇完全交給他去報,也只怕是唯一有成功希望的一條路了。
“師傅……”也就在此時,一名孩子在兩名同齡同伴攙扶下分開人群走了過來,他身上多處受創,那是不久前與來犯者搏斗留下的。
“阿囤,你也將仇恨交由我去了斷吧!”凝望了那強撐著來到自己面前的倔強孩子片刻,王黎說道。
“不,這個仇,我一定要自己去報!”但阿囤只是搖頭,咬牙蹦出這一句,又將一本筆記交給王黎,說道:“這是華神醫讓我親手交給您的!”
王黎翻開筆記,面色不由有些變了,因為上面寫著《藥練秘法改良》幾個字,里頭的藥物配方煉制及注意事項都寫得一清二楚,藥量標注得極為精確,還有不少修改的痕跡,想來是華大夫總是帶在身旁,隨時修改,傾注了無數心血的結果。
合起這本筆記,王黎微微閉上了眼睛,片刻之后,才將筆記收好。
“那好,接下來你就跟著我鍛體練武。”早已料到以自己這個徒弟的心性,絕對不會甘心將仇恨假手于他人去報,王黎也不多說話,一手扶起他,與陳誠一起轉身離開了人群。
那是屋瓦雕梁古色古香的一個空曠大廳,地面甚至以金磚(明清富貴人家流行地一種煅燒石板,其似黃金)鋪地,儼然是富貴人家才能擁有,卻充滿了陰晦不祥之氣,因為那是一個祭奠亡者的靈堂。
七個巨大的白色燈籠,在靈堂之上懸掛,投下一片慘白的而昏暗的光,隨著陣陣陰風,搖曳不定,顯得格外凄清詭異。靈堂主位所在沒有擺著死者靈柩,卻放置著一座大約有一米見方異常精美奢華的紙糊靈屋,靈屋雖小,而雕廊樓閣假山翠柏乃至其中仆役都應有盡有,顯得金碧輝煌,氣勢恢宏。
靈屋之前,供案之上擺了長明燈、香爐、香火繚繞,白色的火燭“滋滋”地流著淚。供案再往前還擺了一個專門燒紙錢的青銅鼎,上面火焰熊熊,燒成黑片的紙灰旋轉著飛。嗆人的灰燼加上檀香的煙氣,在空氣里混合成奇特的怪味。
大廳之中到處擺滿了燒給死人用的紙人,它們大多都是仆役打扮,白紙臉上黑墨點出來雙眼黑得瘆人,朱砂油墨畫出來的表情僵硬怪誕而令人發寒。它們或站、或坐、或臥,還有的被吊在空中猶如吊死鬼般晃動著,有的紙人甚至沒有身體,只剩下一個頭顱懸在空中晃動。
觸目所及,到處都是白幡、靈布、挽聯,被寒風吹得嘩嘩直響,隨風飄舞。靈堂中央用鐵鏈豎吊著一只的巨大青銅棺槨,棺槨之上竟然還留有九個細小氣孔,按照人體九竅位置排列,其中有漆黑而帶著磷火之光的混沌氣流一進一出,棺中隱隱有氣流哄然回響之聲,似乎在進行著某種呼吸。
這是一名年約六旬,頭發花白,濃眉大眼,相貌周正富態,典型富家老爺氣度裝扮的男子快步踏入靈堂,朝靈堂主位的靈屋躬身喊道:“祖師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