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晨不是沒想過會全票通過，只是沒料到王亮他們居然沒有絲毫猶豫。
“既然大家都同意，那這個新規就正式通過了，現在咱們討論一下制裁等級吧。”
張黎看起來對這個結果很是滿意，隨口說道：
“根據以往的情況，4級，沒問題吧？”
聽到張黎的話，秦晨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趕緊翻到了剛剛那份文件的附錄部分，心中有點不安。
所謂制裁等級其實就是藝術家協會的一種規范手段。
因為不是官方機構，所以藝協的規定只能算作是行業規范，沒有法律效應，為了防止有人無視不予執行，那自然要通過市場層面給予一定約束。
這種約束和制裁分為5個級別，從1級的警告到5級的全行業封殺，力度各有不同。
整體來看4級已經不小了，對于大多數企業都極具威懾力，很少有人敢于違抗，甚至就連華娛這樣的巨頭也不愿承受。
而這也是藝協類似條例正常的懲罰標準，所以張黎便沒在這方面大費口舌。
可這次，事情卻沒那么順利。
“張老，4級太嚴苛了。”片刻過后，王亮笑著說道：
“咱們這次的新規變化很大，大家都需要一個調整過程，一個緩沖的時間，我覺得一開始不需要太過強硬，容易出現問題。”
“當然了，該有的約束還是要有，但1級2級的就足夠了，后面大家適應了再慢慢調整嘛。”
王亮這幾句話一說完，張黎的臉色頓時難看了幾分，秦晨也瞬間搞懂了這些大勢力到底要干什么。
新規通過原本對于華娛、華星這樣的公司是不利的，因為公平就意味著他們的利益變小。
可如果相應的約束沒有跟上的話，那這種情況就會發生逆轉。
2級懲罰對于小的院線來說依舊有著壓力，可是那些大院線卻是可以壓根無視。
而這種規模的院線，無疑都掌握在在場這些人所代表的勢力手中。
這樣一來就會出現一種情況，他們勢力無法涉及到的小院線遵守新規，能夠涉及到的大院線依舊我行我素。
舉個例子，比如一部華娛的電影，如果按照算法15的排片率比較合適，那放在之前很有可能就會出現這種情況——大院線20，小院線10甚至更少。
這是因為除非特別情況，華娛很難去影響到這些小院線，也沒這個精力，所以就會被別的影片搶占排片率。
但新規一出來，大院線的20不會改變，小院線卻迫于壓力只能按照算法結果來，也就是15。
這多出的5，就是各個勢力在這次新規中打的算盤。
想通了這一點，秦晨不由得想起了前世《讓子彈飛》中的幾句臺詞。
“當縣長，得巧立名目，拉攏豪紳，繳稅捐款。他們交了，才能讓百姓跟著交錢。得錢之后，豪紳的錢如數奉還，百姓的錢，三七分成。”
秦晨都想明白這一點了，張黎此刻更是一清二楚王亮的打算。
“2級不可能！對于華影、百樂匯、新影這樣的院線來說根本沒有約束力！那這個新規還有什么意義！”
老人特意強調了幾個名字，目光掃視一圈，其中的意思很明顯。
這些都是你們的產業！
“張老，我明白你的擔心。”王亮點點頭，表情很是嚴肅。
“不過也請你相信我們的覺悟，作為華國影視行業的龍頭企業，我們這些大院線肯定不會為了一點點利益就放棄原則。”
“畢竟全國那么多人都盯著我們呢。”
“那為什么不同意4級的懲罰標準？”張黎也算個老狐貍，自然不信王亮說的這一套。
什么覺悟、什么行業道德，在這些商人眼中就算個屁，恐怕到時候翻臉比誰都快。
“這也是為了大家能夠有一個緩沖期嘛。”另一邊，燦空的代表也出聲說道：
“王總說的不無道理，等大家調整一下再調整至4級也可以。”
燦空和華娛二者間的關系一直不算多好，可現在卻也站在一條戰線上，可見利益足以改變很多東西。
“你們別說這些沒用的。”張黎的火氣也上來了，毫不客氣道：
“既然你們要緩沖期，那好，可以！”
“但是要在附錄中明確時間，半年之后就要將懲罰標準上升至4級！且不需要理事會再次投票決議！”
“張老，這東西誰能說的準，還是要看情況，萬一半年之后大家還沒調整過來呢？”王亮此刻也懶得在言語上周旋了。
“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先把新規下發下去。”
“以2級標準下發？”張黎嗤笑一聲，不再說話，場面一時間陷入了沉默。
王亮對此倒是并不在意，對于他們來說，這么拖著不外乎也就是維持現狀，少點利益沒關系。
可對于張黎來說，這可是他盡心盡力大半年的成果，本想著一點點改變華國影視圈的規則，沒想到到頭來卻要功虧一簣。
“唉…投票吧。”就在此時，一直沒有說話的大編劇趙辛嘆了口氣，對張黎說道：
“老張，這么吵下去沒有意義，繼續程序吧。”
“呼…”張黎重新掃視了一邊王亮等人，有些艱難的開口道：
“同意新規制裁等級為4級的請舉手。”
說完話，舉起手，張黎竟然直接閉上了眼睛，看來是不愿面對投票結果。
也對，以王亮他們的作風，既然光明正大的提出來了，肯定就有著十足的把握。
秦晨舉起了手，趙辛也舉起了手，不過王亮等人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在他們看來，這本就在預料之中。
“老張，三票。”見張黎還閉著眼，趙辛輕輕說道。
“知道了…”張黎緩緩把手放下，聲音顫抖。
“同意新規…制裁等級為…2級的請…舉手。”
1、2、3，王亮，包括華星和燦空的代表很快就舉起了手，雖然目前是3比3的局面，還剩一人沒有投票。
可不管是張黎還是秦晨都知道，結局應該是什么了。
剩下的理事張廣良剛剛并未舉手，現在王亮幾人又是一副淡然的樣子，很明顯他們之前應該達成了某種協議。
不過也就在這時，讓所有人驚訝的事情發生了。
只見遲遲沒有舉手的張廣良突然笑了一下，輕聲說道：
“我棄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