猙獰城的寄生魔清掃行動再次展開。
曼迪烏斯這才知道,這幫人類早已準備好了更方便的排查工具。
那是一個圓盤性狀的盒子,蓋子打開,可以看見里面躺著一團虛無縹緲的霧氣。那霧氣顏色暗淡稀薄,卻似乎永不消散,只是在盒子中央微微盤旋,不斷變換著顏色。
霧氣周圍,則是手工繪制的密密法陣,似乎就是這些法陣,在維持著彩色霧氣的穩定。
據達利所言,這樣的“指魔針”一次充能可以用上半天到一天。
猙獰城早已進入戰時狀態,曼迪烏斯沒費多少勁,就將全城各種各樣的智慧生物全部動員了起來。組織規范的士兵和官員集中到廣場上,管理相對松散的勞工百姓,則在家門口的大街上待命。
幾名人類限時手持“指魔針”,挨個驗證了水晶衛隊的可靠性——水晶衛隊不但負責炎獄手上所有水晶的安危,同時也是猙獰城的主要警備力量。他們直接聽命于魔王,也就是說,聽命于魔王直屬監察官曼迪烏斯大人——隨后和衛隊惡魔一道,穿梭于猙獰城的軍民之中。
圓盤盒子中的彩色霧氣很快就出現了異動,如同嗅到食物一般,伸出一個尖頭,向盤子邊緣探去。
根據霧氣指出的方向,人類和隨行的水晶衛隊迅速鎖定了一名惡魔士兵,隨著懼現術的施展,他體內的寄生魔被迅速剝離了出來。
有了這樣快速敏感的檢測手段,曼迪烏斯滿意地看到,寄生魔的清查速度,比上一次要快了許多倍。
西北方向的群山里。
吉田繪三郎臉色冷峻,一言不發地飛行著。
千草等幾位家老和別的家老在兵力配置方面產生了嚴重分歧。
千草家老認為,應該拿出王國全部兵力,直襲惡魔的猙獰城,要么集中攻打炎山鎮,爭取拔除這座討厭的堡壘。
面對這場旨在徹底擊破炎獄的戰爭,大多數家老同意千草的拿出全部家底的觀點。但家底如何使用,不少家老卻有不同的意見。
面對炎獄這個糾纏多年的敵人,大多數家老表現得比千草惣一郎預想的要謹慎。
只要得到暮光迷宮王國撤走邊境部隊的證據,他們就愿意派出幾乎所有部隊。但不打算一開始就全力攻堅,而更愿意從掃蕩外圍據點,壓縮炎獄空間做起。
就算有中介組織牽線搭橋,鴉天狗也不希望以自己的兵力為別國做嫁衣。
千草等幾位家老費勁口舌,總算和其他家老達成一致,出征的六名大將都會在炎山鎮亮相,故意讓梅洛莫斯目擊,營造出己方傾巢而出的氛圍。
但在此之后,六名大將的部隊將分為三股,各自分頭行動。
澤近和三島將在炎山鎮保持攻勢,防止梅洛莫斯離鎮突襲其他部隊。
乙橘和植木深入炎獄領土,掃蕩炎獄有生力量,努力撈取繳獲。
吉田繪三郎則再次一路北上,偵查湖畔那支人類隊伍的情況。
上一次的慘敗讓吉田繪三郎顏面盡失。被奇怪的兔子一擊斃命這種事,讓繪三郎徹底淪為了同僚之間的笑柄。
鴉天狗一族家法森嚴,毫不容情。就算繪三郎的慘敗情有可原,該來的懲罰,也絕難躲過。不管出于什么樣的理由,讓一族蒙羞的慘敗,都絕不會寬宥。
但比懲罰更令繪三郎難以接受的,則是同僚們輕蔑的嘲笑。
“繪三郎那小子,竟然被一只兔子……哈哈哈哈!”
“那可是兔子啊,吉田家的次男,竟然連一只兔子都打不過……”
“不如就叫他兔之助好了……兔之助!快給我們端茶來!想被兔子爺爺打屁股了嗎!?”
“哈哈哈哈!……”
原本家老們削了繪三郎的職,想把他安排在炎山鎮周圍掃蕩。是繪三郎自己求了許久,才終于爭取到這個再次北上的機會。
在哪里受辱,就要在哪里洗刷!在哪里丟掉的場子,就要在哪里找回來!
和那些滿嘴譏笑的同僚不同,繪三郎深知那些兔子的可怕。
但兔雖兇猛,那些人類可不怎么樣。
如果那些兔子還守在湖畔,繪三郎的隊伍就會立刻南下,夾擊炎獄。
但如果那些兔子已經南下,進入炎獄了,那么繪三郎就將血洗那座人類小村!
用他們的鮮血,洗刷自己的污名!
這是最理想的發展……
但和上一次不同,這次這支隊伍的最高指揮,不再是已經不受信任的繪三郎自己。
繪三郎神色陰郁地看向身前。
那里是另一名大將,神谷真鼓動的雙翼。
不論是兵法還是武藝,神谷真都在自己之上。
就算在蔽天王國的七位大將之中,神谷真的實力,也足以排到第二位。
考慮到第一位的乙橘不善將兵,幾乎所有人都以為,神谷真會擔任鎮守靜江城的要職。
但就是這樣一位大將,卻被派來執行偵查湖畔人類這樣的任務。
足見家老們對這一線戰場的重視。
繪三郎盯著神谷的背影,猶豫了片刻,還是開口了:
“阿真……不,神谷大將,我們是不是偏離既定航線太遠了……”
神谷真沒有回答,就好像沒有聽見繪三郎的話一般。
又過了好一會兒,久到繪三郎差點再次開口以前,神谷真的回答才剛剛傳來:
“蠢貨,你上次的行動,就是被東邊那支炎獄的附庸發現的。”
他所指的,毫無疑問是東面山里那支小附庸王國,似乎是叫沙狼的人類小國。
在繪三郎看來,那支弱小而貧窮的附庸王國根本不值得關注。但想要反駁神谷真,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隊伍在沉悶之中繼續飛行著。
又過了片刻,神谷真忽然按下鳥頭,帶領隊伍向下方降落下去。
繪三郎沒有再多嘴,安靜地跟在后面,降落在一片樹冠上。
這次出征攜帶的補給比上次更多,足輕們的負重都不輕松,但大將沒有開口,所有人都不敢下地安歇,只能也都停在周圍的樹冠上。把不少大樹都壓得低垂,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吱吖”聲。
不多時,遠處飛來幾只鴉天狗斥候。
他們降落在神谷真和繪三郎面前。
“大將!沙狼王國的村鎮內沒有人煙,似乎已經全部撤走,進入了炎獄王國境內!”
繪三郎對這個結果并不意外,這是完全可以預料的。這次的戰爭規模不同以往,炎獄當然會通知自己的外圍附庸,收縮陣線,縮窄防御范圍,減小不必要的損失。
但這終究只是一時之計。村鎮內還有大量物資、房屋、工事無法搬走,或來不及搬走。只要蔽天王國后續的地面部隊趕到,這里就將成為蔽天王國現成的外圍據點。
如果是以往,和靜江城分割如此遙遠的據點,蔽天王國一定毫無興趣,反正就算攻下來,也根本無法守住。
但現在,卻不失為多方包圍、蠶食炎獄的一步飛棋。
不過,既然這個沙狼王國已經撤走,那更北面湖畔的那伙人類,恐怕也……
繪三郎偷眼看了看神谷。
神谷表情不變,考慮了片刻,說:
“走,隨我親自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