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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0章 天子

  “哈哈哈哈!”

  “杜將軍”放聲大笑,鐵盔下綠火跳躍:“好!王臻,你的差事辦得很好,此番迎駕,本將定當為你記頭功!”

  王臻面現喜色,躬身道:“不敢不敢,下差只是職責所在,若論功勞,又豈能與將軍相比?”

  “哈哈哈哈!”

  王臻一番十分知趣的話語,也正合“杜將軍”之意,自是高興之極,想了想便道:“你也不必如此,你的功勞,本將是不會落下的,不過在敘功之前,本將先允你一事,嗯,這樣吧,這位辛先生既與你有幾分恩情,本將便為你還了此恩……”

  “本將與那六部功曹尚有幾分情分,此間事了,當為他討要得一官半職,也不虧他。”

  王臻大喜下拜:“多謝將軍!”

  杜將軍手一揮:“喝酒!”

  回到席間,王臻對著正六神紛亂的辛公平道:“辛兄,你可聽到了?此乃大喜!”

  “哦?”

  辛公平回過神來,干笑一聲:“在下只是陽世間一小吏,如何能于陰司做官?這何喜之有?”

  王臻笑道:“哈哈,辛兄勿憂,陰司六部功曹,分天、地、冥、神、人、鬼三曹,能上達天庭,下通地府,這陽間授官,也能管得。”

  “實不相瞞,在下為辛兄之故,已求過吏曹,察得辛兄命籍,得知辛兄此世,也得這縣尉一官爾,日后不久,便獲罪罷官。”

  “不過在此次功德,辛兄明日之后,必當高升,且福延子孫。”

  王臻說完,微露得意之色。

  辛公平干笑了兩聲,未能開口,便見“杜將軍”又舉杯高聲道:“諸位,今夜且盡興,明夜戌時之前,人間皇帝設宴,我等直入宮禁,迎御駕升仙!”

  大明宮內庭之中。

  俱文珍直立于大殿之上,高聲道:“啟稟陛下,日前于金殿之上,群臣奏請,因陛下龍體欠安而擱置,令得群臣難安……”

  “砰!”

  “混帳!”

  順宗勃然大怒,吃力地撐起半身,將身下臥榻拍得砰然作響。

  “俱文珍!你是金殿之上逼宮不成,心有不甘,深夜擅闖禁宮,是想欺君篡逆不成?”

  他氣得胸口如風箱般劇烈起伏:“怎么?若是朕不識好歹,是不是要拿朕的腦袋去安那群大唐‘忠臣’的心吶?”

  “臣惶恐,臣不敢!”

  俱文珍口中說惶恐,面上神色卻昂然淡定依舊。

  “只是群臣不安,朝堂不寧,政事不暢,天下難安,還請陛下早早安撫群臣,免得天下再陷動蕩!”

  “哈!”

  “哈哈哈哈!”

  順宗這次真真是怒極而笑,笑中隱隱帶著幾分愴然。

  “如此來說,你們逼宮謀逆,還是朕的錯了?啊?”

  “還要朕給你們認錯!”

  “要不要朕現在就下罪己詔書!”

  “在天下人面前對爾等逆賊謝罪退位!?”

  “咳咳咳!”

  順宗連連用力拍著身上臥榻,激動地連聲叫喊,以至于聲嘶力竭,劇烈地咳嗽。

  臉色通紅,青筋畢露,也不知是咳的,還是憤怒到了極點。

  好不容易緩過一口氣來,環顧一眼,雙手顫抖著向前摸去。

  他想拿起前面案幾上的東西,狠狠地砸死眼前這個亂臣賊子。

  只是激動之下,卻忘了自己雙腿無法動彈,過于用力,往前一撲,險些撲倒。

  頭冠也滾落了下來,露出一頭花白頭發,發絲凌亂。

  他如今,也不過是剛過不惑之年,卻也老態盡顯。

  對于順宗的怒極失態,俱文珍神色如初,這無一絲動容,更別說惶恐驚懼。

  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陳亦微微搖頭。

  堂堂君王,竟然被區區一介閹豎逼迫至此,何其悲涼?

  “阿彌陀佛……”

  陳亦心生憐憫,垂首低喧佛號。

  直入順宗耳中。

  祥和之意頓將他心中悲怒撫平,情緒漸緩。

  順宗心中詫異,目光掃過陳亦消失的位置,若有所思。

  收回目光,看著俱文珍冷笑兩聲:“好,既如此,你便說說,要朕如何給你們認罪?”

  俱文珍看向順宗,見他突然變得平靜,眼中微微露出詫異。

  不過他也沒太在意,王叔文已除,皇帝在宮中唯一的親信內監李忠言也失了依靠。

  這禁中內外,都在他一手掌控之中,無論皇帝如何,也絕然翻不起什么浪花來。

  從那日金殿聯合群臣立禪位詔書逼宮起,于皇帝面前本就撕破了臉皮。

  對于順宗的譏諷,更不需理會。

  不過將死之人的吠叫罷了。

  “陛下言重了,陛下是君,如何能對下臣認罪?只需請陛下明夜于宮中宴請群臣,群臣得以親近天顏,自會心安。”

  俱文珍陰柔的聲音平淡的述說著,仿佛是在下達通令,而非求請。

  “呵呵……”

  順宗學以致用,學著適才氣得他幾乎七竅生煙的語調,發出一聲輕笑。

  “君?臣?好哇,俱愛卿還能知君臣之義……”

  “好,好,好……”

  順宗緩緩開口,連道三聲好,才道:“朕便如卿之言,明夜,于宣政殿大宴群臣!”

  聲音恢復無喜無怒的平淡:“朕行動不便,一切事宜,就都交給卿安排吧。”

  “陛下圣明!”俱文珍淡淡地說了一句。

  “朕乏了,卿不會連一夜安寧都不給朕吧?”

  “臣不敢,臣告退。”

  俱文珍目的已達,大袖一擺,轉身便離去。

  一禮未施,連表面功夫都懶得再做。

  順宗看著他遠去的背影,胸口起伏,目光冷然。

  直至不見了蹤影,才對著空蕩蕩十分冷清的大殿開口道:“和尚,你可還在?”

  話落,便見殿下又憑空現出那一襲白衣。

  陳亦笑道:“皇帝陛下,小僧一直在此處,未曾離去。”

  “朕已照你說的,允了他了,說吧,你要什么,才肯幫朕?”

  順宗直視著他:“只要你能為朕除去這群亂臣賊子,無論你要什么,朕都答應你。”

  這和尚來歷不明,卻有些神異。

  對于他究竟能不能對付逆子逆賊,其實并沒有多大信心。

  只是目前他別無選擇。

  “小僧什么都不要。”

  陳亦笑意不減,緩緩搖頭。

  順宗皺起眉頭。

  什么都不要,要的才是最多。

  “皇帝無需多想,小僧只需要皇帝一個答案。”

  “你說。”

  陳亦一笑,露出了光潔如玉的牙齒:“皇帝,可愿棄了這‘天子’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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