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飛在醫院沒有待太久,上午十一點鐘就回來了。
要不是因為正好在醫院里遇見前來探視的唐文杰一行人,談話耽擱了些時間,他回來得會更早些。
唐文杰也跟著楊飛回到了桃花村,說是要討一杯水酒喝。
楊飛家里的好酒多得很,當然不會請唐領導喝水酒。
唐文杰順便來視察益林十八景的建設工作。
十八景工程浩大,帶動了整個益林的經濟發展,也安排了諸多人員就業。
唐文杰心情很好,興致很高,和楊飛有說有笑,很快就到了桃花村。
巧得很,耗子他們打了不少野物回來,唐文杰又大飽了一次口福。
飯后,楊飛陪同唐文杰,沿著鄉村公路,巡視益林十八景的工程。
一切都按照楊飛的設想在進行。
春天本就是百花齊放的好季節,每一個景點都有自身的特點,每一個時節都有不同的風景。
李婭楠的十八景設計,真的是神來之作!
楊飛笑著對唐文杰道:“等開幕那天,我請唐市一起坐直升機,遍覽十八景的風光,在天上看,更能看出這些景點的妙處。”
唐文杰道:“為了支持十八景的建設,我向市里特別建議,準備撥付一筆巨款,用來投資鄉級公路的提質改造。基礎設施必須得跟上來,才能全面發展益林縣。”
楊飛道:“唐市說得對。現在的鄉級公路,基本上只有一條車道,車子少的時候還行,遇到會車的情況,一方就必須讓車,有時旁邊沒有退步的地方,必須后退幾十米甚至上百米。”
唐文杰道:“連系益林十八景的主要鄉級公路,將全部提升為雙車道,重要的主干道,要改造成為四車道。要想富,先修路!益林,將成為西州的明珠,也會成為整個南方省的經濟重鎮!”
兩人討論著益林的發展,展望未來,都充滿了信心和希望。
四月的雨,細細的,飄飄灑灑的,下出了江南的氣息。
路邊的農作物,遠處的花樹,無不顯得嬌艷多姿。
車行到一半的時候,唐文杰忽然說道:“前面那片花不錯,我們下車賞一賞吧!”
楊飛點點頭,一起下了車。
唐文杰不要秘書跟隨,只和楊飛兩個人,走到了花海旁邊。
楊飛看得出來,唐文杰的心思,并沒放在欣賞花海上。
他也沉得住氣,等唐文杰說出來。
兩個人都沒有打傘,就這么淋著毛毛細雨,踩在長滿青草的泥地上。
風吹過,一片花樹傾斜,散發出濃烈的香味。
唐文杰背負雙手,說道:“楊飛,益林十八景開業那天,北金和省里都有大領導來。”
楊飛嗯了一聲:“這也是領導們看重益林,更是看重益林經濟模式的試點,這要是搞好了,經驗還是值得總結和借鑒的。”
唐文杰感嘆的道:“不知不覺,我們認識,也有七年了。要不是有你楊飛,我恐怕還在益林蹉跎啊!”
楊飛聽到他說“蹉跎”這個詞,不由得微微皺了下眉頭,心有所感,但并沒有表現出來。
唐文杰道:“楊飛,我們交情不淺,有些話,我就直說了吧?”
楊飛微微一笑:“是啊,我們之間什么交情?有什么話,直說無妨。”
唐文杰猛的一個呼吸,說道:“體制內的情況很復雜,越往上走,每邁一步都很難。你是知道我的,我和你一樣,都是草根出身。我曾經最大的愿望,是退休之后,能住在桃花村那樣景色宜人的山村,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地,過無憂無慮的生活。”
楊飛道:“我們剛認識的時候,我聽你說過。那時,我們是在桃花村的水庫上說的。”
唐文杰呵呵一笑:“是啊!我也記得很清楚,當時你還給我算了卦來著!”
楊飛道:“唐市真當壯年,現在談退休,有些過早了吧?”
唐文杰道:“壯志難酬啊!以前讀書,讀到窮途之哭,曾經覺得阮籍猖狂,現在再讀,卻有同悲之感。”
楊飛呵呵一笑,肅容說道:“阮籍是名士,他在上路之前,就已經知道前方是死路,可是,他又不得不駕車前往。他哭的不是末路,而是人生。我們每個人,又何嘗逃得過這條路?”
他感覺得到,唐文杰在市里過得并不痛快。
唐文杰道:“我很想為西州、為益林人民,做更多更大的事情。可是,我現在的能力又十分有限。”
楊飛點點頭,但沒有說話。
唐文杰道:“現在有一個機會,或許可以讓我上升一個臺階,擁有更加強大的能力。”
楊飛道:“那這是好事,我得提前恭喜你啊。”
唐文杰搖了搖頭:“沒這么順利。現在的我,急需成績來證明自己。”
楊飛笑道:“誰還看不到你的成績不成?我們都可以證明的。”
唐文杰收回目光,看向楊飛,緩緩說道:“如果這次的益林十八景,能算在我的成績里面,那肯定如虎添翼。”
楊飛終于聽明白了唐文杰的話。
他微微沉吟。
益林十八景,是楊飛想出來的,是由李婭楠設計的。
而具體的負責人,又是郭濤。
現在唐文杰突然跑出來,說他缺一點成績,想要益林十八景為自己錦上添花,助他平步青云。
說實在話,楊飛有些勉為其難。
唐文杰何許人也?
他一看楊飛的表情,便知道他在想什么,呵呵笑道:“楊飛,你別想多了,我不是想搶你們的功勞,我就是想掛個名而已,你和郭濤同志,能在開幕儀式上,提我一句就夠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楊飛縱有疑慮,也不好多講了,笑道:“行啊,這算什么啊!你不開這個口,我們也會說,這是在你的英明領導之下,在你的鼎力支持之下,我們才做出來的成績嘛!”
“郭濤同志那邊,我去說的話不合適,還得請你幫個忙,跟他通個氣。這事就拜托你了。”唐文杰壓低嗓子說道。
楊飛點點頭。
唐文杰眉頭一舒,抹了抹頭發上的積雨,說道:“這雨勢有點大了,我們走吧?”
“請。”
“請。”
兩人并排走過來,有說有笑,誰也不知道,他們剛才討論了什么問題。
視察完畢,唐文杰直接回了西州。
楊飛目送他的車子駛遠,忽然覺得,唐文杰已經不是以前認識的唐文杰了。
剛才的事情,自己答應得是不是太痛快了?
郭濤知道了這消息,還不知道作何感想呢?
當然了,只要楊飛提出來,郭濤不可能不同意,只不過他心里舒不舒服,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