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寶,過來。”前一秒還是笑臉盈盈的中年女子,瞬間就像變了個人似的,整個人眉頭緊蹙,像只母老虎。
小男孩猶豫了幾下,這才緩緩走到他身邊。
中年女子則二話不說,拉出他的小手掌便狠狠抽打起來。
“我讓你劃車!我讓你劃車!你是嫌你媽這些錢都是撿來的是吧?這都第幾次了?你是屢教不改還是怎樣?氣死我你就開心了?”
小男孩阿寶被打得眼淚嘩嘩流,任憑中年女子如何抽打,他始終都是一聲不吭。
顧晨見狀趕緊去阻止,一把將阿寶拉回來道:“好了,這里是警局,不是你教訓孩子的地方。”
“警察同志,你是有所不知啊。”中年女子想想就來氣,指著阿寶怒喝道:“就他,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前幾次我賠錢給車主就算了,可今天他竟然又劃人家車。”
“你們說,就算我有百萬家財也不夠他揮霍的呀?這孩子到底是腦子缺根筋啊,我怎么會生出這樣的孩子?”
“消消氣。”盧薇薇給她倒上一杯水,安撫下中年女子的心情后,說道:“你別總怪孩子,孩子是需要教育的,你跟他爸花了多少時間陪孩子?”
“我……”也是被盧薇薇隨口一問,女子瞬間呆住了,回想幾秒之后,她又擺擺手說道:“你們也別問了,反正我跟他爸就快離婚了。”
“至于這孩子,他愿意跟他爸生活就去跟他爸,反正我每天工作忙著呢,可沒功夫去管他。”
“再說了,這孩子也不是跟我姓,還成天給我惹是生非,怎么教育都不行,我一個月工資都快給他賠光了。”
“你們說,我是上輩子造了什么孽,讓這個小祖宗來到我身邊?”
說道這里,中年女子頓時不爽的掏出香煙,給自己點火之后,啪嗒啪嗒的抽起來。
顧晨直接走到她面前,用手將她叼在嘴里的取下,丟在地上踩上兩腳。
“不好意思,我們辦公室禁煙。”顧晨說。
女子呆滯兩秒,這才哦哦兩聲表示道歉:“不好意思啊,煙癮又犯了。”
“我看阿寶也不是故意要為難你。”顧晨隨手將阿寶拉到自己的身邊,低頭看了他一眼說道:“他是想用這種方式,引起你對他的注意。”
“引……引起我對他的注意?”中年女子皺皺眉,忽然就笑了:“我說警察同志,你說笑話呢,他為什么要引起我對他的注意啊?”
“因為阿寶時常見不到你,所以他喜歡你重視他。”顧晨雙手搭在阿寶的肩膀上,又道:“我看阿寶也不小了,而且很聰明,不像是那種不懂事的孩子。”
“他只是希望你們多關心一點他,就比如之前幾次劃車,也許是阿寶從賠款的問題中,發現你們還是在乎他的,因此他很享受這樣的關心。”
“除此之外,你跟你的丈夫應該很少關心他才是吧?”
顧晨似乎戳到了中年女子內心的痛點……
中年女子目光呆滯了一下,這才擦了擦眼角的濕潤,說道:“也許你說的對吧,也許是我沒照顧好阿寶。”
看了眼阿寶,中年女子又道:“阿寶,可是爸媽離婚之后,你跟爸爸好不好?”
“不好不好,我誰都不跟。”阿寶忽然情緒激動,直接沖上去將中年女子推到一邊,整個人朝著門外跑了出去。
忽然就聽見走廊上一陣哭泣,聲音越來越遠。
“阿寶!”中年女子追叫了一身,這才回過頭給眾人鞠躬道:“不要意思,給你們添麻煩了,對不起。”
說完之后,女子便飛快的離開三組辦公室,追著阿寶離開了。
盧薇薇沒精打采的坐回座椅,整個人也是沒好氣道:“你們說這叫什么家庭啊?孩子都不要,難道孩子是負擔?”
“可能對這種人來說是負擔吧。”顧晨也不確定道。
王警官搖了搖頭:“感覺應該是女子在生活上出了些問題,可能怕照顧不好阿寶,所以不愿讓阿寶跟著自己。”
“老王,你這叫什么話?”盧薇薇扭頭看著他,有些不可置信。
王警官也沒寄希望盧薇薇會同意自己的看法,只是敷衍著說道:“反正這是我的直覺,畢竟阿寶是她的心頭肉,哪有不要自己孩子的母親啊,反正我不信。”
“是啊,我同意王師兄的意見。”顧晨點點頭,不由分說道:“但就我們昨晚撿到這名女子的時候,就可以看出,她現在的生活是一團糟。”
“自己都照顧不好自己,又怎么能照顧好阿寶呢?感覺她想讓阿寶跟著父親,似乎也是為阿寶著想吧。”
也是聽顧晨同意自己的看法,王警官頓時得意了,指著顧晨對盧薇薇道:“看見沒?同意這種觀點的人,應該不止我一個吧?”
盧薇薇搖了搖頭:“看來這女人真是很迷茫啊。”
“那是,昨天我跟一個富二代聊天,他也說他感到自己的人生真的好迷茫,連富二代都有迷茫的時候,何況是剛才那個女人呢。”何俊超也是不由分說道,感覺誰的青春不迷茫。
王警官疑道:“你說富二代也會感到迷茫?”
“是啊,他說他什么都有了怎么會不迷茫呢?”何俊超說。
王警官頓時不淡定了:“嗯,仔細想想好像是那么回事啊,所以人要沒錢,想死都難。”
“像我們今天的生活有著房貸,有著車貸,我們上有老下有小,中間還有個配偶時不時的在爭吵。”
“有時候感覺都不敢迷茫啊,不得個抑郁癥什么的都不好意思見朋友。”
“所以這個世界上,有人活得真,有人活得累,但我恰恰介乎于他們之間,我是活的真累啊。”
“你累?”盧薇薇忽然就笑了:“你老王在三組辦公室,也算輕松的好嗎?”
“有顧晨在這里給你撐場面,你還不輕松?要說累吧,估計是你家女兒這個黑心棉給鬧的。”
王警官頓時也笑了:“所以事實證明,出來混,遲早會煩的,在工作中輕松,在家里免不了要辛苦,比如洗洗碗搞搞衛生什么的。”
“所以不管是高壓鍋,不管是深海魚,不管是靜脈曲張襪,都沒有我們的壓力大呀。”
“我們生活這么幾十年,也充滿著各種破事,但我們說的最多的卻是沒事。”
“我們也時常去找生活的答案,奈何發現生活的問題經常換。”
“不管怎么說,吐槽歸吐槽,再苦再累,也決不后退。”
“再難過,再難扛,也絕不投降。”
“王師兄今天是怎么了?”顧晨也是被王警官的一陣感慨所震驚,他平時就是個開心怪,也沒見他有這名多煩惱。
可現在一說,感覺王警官在家中的地位和在三組的地位,完全是正反極關系。
但顧晨知道,其實很多時候之所以活得累,是因為有一小半是源于生存,也有一小半是源于攀比。
而王警官是那種咸魚久了,也想努力一番的人。
從他看的這幾本書就不難看出,王警官的確自卑慣了,也想改變一下。
畢竟戰勝恐懼的最好方式是直面恐懼,顧晨感覺王警官做到了。
又是一夜西街蹲守。
這次不光有顧晨、王警官和盧薇薇,還有丁警官,袁莎莎以及何俊超。
雖然人手增加了,然而又是一夜平靜,沒有半點鬼火轟街的跡象。
就連其他治安隊的警員也納悶了。
先前是每日深夜轟街的鬼火少年,難道已經離開了江南市?
幾日后的上午。
當大家帶著疲憊的身軀來上班時,何俊超有些抱怨道:“我說老王,能不能跟趙局說一說,就說鬼火少年離開了,不會再出現了,讓咱們取消夜巡蹲點的工作吧,弟兄們這些天都累的不行了。”
“趙局不會同意的。”盯著熊貓眼,喝著保溫杯里枸杞茶的王警官不由分說道:“趙局什么脾氣,我最清楚不過了。”
“沒有看到戰果,他是不會收網的,按照趙局的意思,他一定是認為,這幫鬼火少年在發現警方加大部署后,開始選擇性消失。”
“也就是等我們警方松懈的時候,他們又出來集體轟街,這種事情之前我們也遇到過,關鍵看耐心。”
“可咱們消耗的是體力啊,你老王不也成國寶熊貓了嗎?”何俊超頗為不滿,可看著精神抖擻的顧晨,他頓時又閉嘴了。
顧晨不論是如何加班,對他而言,幾乎都不會影響自己次日的工作。
不僅沒有熊貓眼,甚至還精神百倍。
這讓何俊超很絕望,感覺同樣都是爹媽生的,為什么人家的基因就那么好,難道屬于概率很小的基因突變?
看著顧晨帥氣的側臉,何俊超感覺自己跟盧薇薇是永遠不可能的了。
在何俊超的朋友圈內,他自認為只有四種男人最受歡迎。
他們分別是高富帥,矮富帥,高富丑,矮富丑,關鍵就在于一個“富”字。
但是這點在盧薇薇那頭,似乎并沒有起作用,似乎努力工作的人更受她親耐。
男孩子努力工作的樣子,確實很容易招女生喜歡。
何俊超在自己的冥想世界中游蕩了一圈后,也終于緩過神來,于是趕緊又投入到新的工作當中。
可就在這時,辦公室里的電話鈴聲忽然響起。
還不等其他人去接,何俊超就一馬當先的接過電話,學著顧晨輕柔的語氣問道:“您好,這里是芙蓉分局刑偵三組,請問有什么可以幫到您?”
片刻之后,何俊超臉色忽然難看起來。
再之后,何俊超忽然就呆住了。
“什……什么?中毒?”他看了眼顧晨、王警官和盧薇薇,趕緊又道:“好,你現在慢慢說,我記著,好,好的。”
何俊超拿著電話座機旁的記錄表,不停書寫著記錄,十幾秒鐘后才掛斷電話。
“顧……顧晨。”何俊超直接走到顧晨的身邊,將記錄拿給他道:“有個女人報警說,同事在喝完咖啡后中毒,現在已經處在昏迷狀態。”
“這么嚴重?那送醫院了嗎?”顧晨問。
“送了,已經打過120了,人也被接走。”何俊超說。
“哦哦。”顧晨點點頭,見何俊超依舊站在原地,于是又問他:“何師兄,你的意思是有人下毒?”
何俊超趕緊點頭:“對啊,他們就是這么說的,但是一時半會也不知道是誰干的。”
“都是一個公司里面的人,現在搞得所有人都人心惶惶的,而且他們自覺保護好現場,讓所有人不要離開,可現在就是不清楚兇手是誰。”
“原來是這樣?”顧晨點點頭,可忽然又疑惑了,他趕緊問何俊超:“那既然是警情,那何師兄干嘛要跟我說這些?你跟丁師兄這組直接去處理不就好了嗎?”
何俊超有些尷尬:“可是,對方說找顧晨顧警官,好像是跟你也認識的。”
“跟我認識?”顧晨皺皺眉,仔細回想了一下,似乎跟自覺認識的女人還挺多,比如光芙蓉分局附近小區的老太太就有好幾十個呢。
盧薇薇一聽有女子跟顧晨認識,頓時也豎起耳朵想聽下文。
可何俊超沒下文,他只是負責記錄案情信息的。
王警官道:“那這起案子交給我們這組吧,地址拿給我看看。”
何俊超將記錄遞給王警官。
“山河大廈?好像是一個路口的寫字樓吧?那地方我知道。”王警官似乎在腦海中有些印象。
而此時的顧晨和盧薇薇,也都開始穿戴裝備,隨后將王警官的九小件裝備也提在了手里,在門口催促道:“王師兄,該出發了。”
“哦哦,來了。”王警官也不敢再猶豫,直接跟著兩人的腳步離開了。
這時候,丁警官這才像幽靈一般出現在何俊超身后,冷不防給了他一個大腦瓜子:“我說何俊超啊何俊超,你接的案子,憑什么讓給人家?”
“可……可對方找的是顧晨啊!”何俊超也是抱著腦袋,不由叫苦連連道。
“顧晨?”丁警官眉頭一皺:“這到底是個什么人啊?”
另一邊,顧晨根據警情地址,一直開車來到山河大廈停車場。
隨后坐電梯來到大廈十八層,這才發現,門口已經有幾名工作人員在等待。
見警察趕到,一名高瘦的男子趕緊迎上前道:“警察同志,你們可算來了。”
“到底什么情況?”顧晨加快腳步往里走。
男子險些跟不上顧晨的步伐,只能加快速度小跑過去:“我們公司有名員工喝咖啡中毒,我們懷疑是公司內部人干的。”
說話之間,大家已經來到了大辦公區。
在這里,到處都是格子間,分別被劃分為ABCD四個區域。
其中在C區,有十幾名男女員工都站在一起,而另一邊則有三四名員工負責監督,似乎是將這些人全部控制起來。
也是見顧晨走到了人群的中間,在這十幾名員工當中,一名穿著工作制服的中年女子,忽然對著顧晨招手道。
“顧警官,顧警官是我啊,是我。”
隨后趕到的盧薇薇和王警官也定睛一瞧,這不就是幾天前來領自己孩子阿寶的中年女子嗎?
“怎么是她?”盧薇薇黛眉微蹙,感覺事情有些奇怪。
顧晨也顧不得太多,直接推開兩名員工,來到了C區十幾名男女的面前。
“是你啊?我們見過的。”顧晨說。
女子趕緊點頭回應:“是啊,我們在芙蓉分局見過的,我來領我兒子阿寶。”
“對,就是你。”顧晨也是點點頭,隨后問道:“可是,你們這今天是怎么回事?是你報的警?”
中年女子點點頭,道:“我同事出事了,感覺兇手應該就是今天接觸過的這些人,所以我讓大家保護好現場,然后我再打電話通知你們。”
“我記得你是刑偵三組的警察,所以特地點名找你。”想了想,女子又自報家門道:“上次忘記告訴你了,我姓夏,叫夏荷。”
“夏女士你好,能把這邊的情況跟我說一下嗎?”顧晨也是跟她打聲招呼后,扭頭環顧一周,感覺現場氣氛異常詭異。
所有人,尤其是這十幾名集中在C區的男女員工,似乎都在相互猜忌。
夏荷點點頭,也是主動配合道:“今天上午,我在上班的時候,拿著杯子去倒白開水,可是剛回到座位來的時候,老劉說要幫我沖咖啡。”
說道這里時,顧晨眼角余光掃視了面前的十幾人。
其中一人默默低頭,于是顧晨指著他道:“你應該就是夏荷女士口中的老劉吧?”
“是……是我。”中年男子頓時上前一步,對著顧晨點點頭,隨后又退到人群中。
“那后來呢?”顧晨扭頭又問。
“后來?后來聽到有咖啡喝,坐我旁邊的肖玲也嚷嚷著要一杯,可這一嚷不要緊,辦公室里所有的人都說要咖啡。”
“所以,老劉只好為每個人都沖一杯,另外幾個同事也過來幫忙。”
“可是萬萬沒想到,竟然會在辦公室里出現這種事情。”